东宫的偏殿里,檀香袅袅,一缕缕青烟从铜炉里飘出,在空中盘旋上升,最后慢慢消散。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像一幅疏密有致的水墨画,黑白分明,却又相互纠缠。李承乾穿着件杏黄色的锦袍,锦袍上绣着暗龙图案,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虎皮的毛色光亮,一看就不是凡品。他手指捻着颗黑子,迟迟没落下,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对面坐着的是太子洗马于志宁,手里捏着颗白子,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紧张地看着李承乾。
“殿下,该您落子了。” 于志宁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知道太子最近心烦意乱,上次李杰在朝堂上不知天高地厚,曝光了玄武门旧事,虽然没明说,但谁都听得出来弦外之音,这让太子在太宗面前落了面子,太宗好几天都没给太子好脸色,这会儿太子怕是没心思下棋。
李承乾 “嗤” 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把黑子扔回棋罐,发出 “哐当” 一声响,在安静的偏殿里显得格外刺耳。“下什么下!一盘破棋有什么好下的!” 他猛地站起身,锦袍的下摆扫过棋盘,黑白子 “哗啦啦” 滚落一地,像撒了一地的星子,有的滚到墙角,有的钻进桌底。“一群废物!连个李杰都对付不了,还让他在司农寺折腾出这么多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于志宁赶紧起身,垂手侍立,腰弯得像个虾米:“殿下息怒,息怒啊。那李杰确实有些邪门,运气好罢了,不过……”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那脚步声 “噔噔噔” 地从外面传来,越来越近。
刚才在西市打探消息的灰衣侍卫掀帘而入,帘子 “啪” 地一声打在门框上。他单膝跪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殿下,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李承乾的语气带着不耐烦,他正心烦,没好气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怒火,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司农寺的新犁,断了!” 侍卫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像捡到了宝贝一样,“今天一早,王铁匠就把断辕挂在铁铺门口示众,西市都传遍了,男女老少都在议论,都说那新犁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根本不堪一击!”
李承乾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了两簇火苗,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快步走到侍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得差点把侍卫提起来:“你说什么?断了?真的断了?你可别骗本王!”
“千真万确!属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敢欺瞒殿下!” 侍卫连忙说道,他把王铁匠如何站在铁铺门口向围观者展示断口,如何唾沫横飞地数落李杰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现在整个西市都在传,说李大人就会种点胡椒,摆弄摆弄庄稼,造犁根本就是外行,纯粹是瞎折腾!”
“好!好!好!” 李承乾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松开侍卫,侍卫 “噗通” 一声跌坐在地上,他却毫不在意,在殿里踱来踱去,锦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就说他成不了事!一个只会摆弄庄稼的酸儒,也敢妄谈改良农具?真是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于志宁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这倒是个好机会,殿下。李杰最近在朝中颇得圣宠,陛下对他赞不绝口,借着这事正好杀杀他的锐气,让百官看看,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李承乾停下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像淬了毒的刀子:“光是杀杀锐气怎么够?太便宜他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宫墙外的长安城,城墙上的角楼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街道上的行人像蚂蚁一样来来往往。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我要让他成为长安城里的笑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李杰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我还要让父皇也知道,他看中的人,不过是个只会浪费朝廷钱粮的废物!”
他转身对于志宁说:“你让人去办件事,给长安城里所有的茶馆、酒肆都送些银子,越多越好,让那些说书先生编些段子,好好说道说道这事,把他李杰的丑事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重点要说,他李杰种胡椒还行,也就这点能耐了,造犁就是个外行,是个只会浪费朝廷钱粮的蠢货,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于志宁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说:“殿下,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毕竟李杰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万一被陛下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怕是会怪罪下来,到时候……”
“怕什么?” 李承乾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头不容挑战的雄狮,“就说是民间自发编的,跟咱们东宫没关系,谁能拿出证据说是我们做的?再说了,父皇最恨的就是浪费钱粮,让他知道李杰拿着朝廷的银子瞎折腾,最后弄出个废物,未必会怪罪我们,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们提醒得及时呢!”
于志宁不敢再劝,他知道太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躬身应道:“臣这就去办,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脚步匆匆,显然是去安排此事了。
当天下午,长安城里的茶馆就热闹起来,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人。最大的 “聚贤楼” 里,更是座无虚席,连门口都站满了人。说书先生是个干瘦的老头,留着山羊胡,他拍着醒木,“啪” 的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清了清嗓子,唾沫横飞地讲起了新犁的故事:“话说那司农寺有位李大人,放着好好的胡椒不种,偏要去造什么新犁,说是什么能省力一半,让农户不再那么辛苦…… 结果呢?您猜怎么着?刚下田耕了半亩地,那犁辕‘咔嚓’一声就断了,您说可笑不可笑?”
台下顿时哄堂大笑,笑声震得屋顶的灰尘都掉了下来。有人喊道:“这就叫隔行如隔山!种胡椒的哪懂打铁?真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