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解释——“怕你生气”,此刻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这背后,确实是对杉杉处理复杂情绪能力的不信任,也是一种试图将问题简单化、回避深入沟通的惰性。
而关于“适应差距”,他更是羞愧难当。他不断地给杉杉设定目标,要求她奔跑,却从未想过要为她铺平道路,或者,至少是陪她一起跑。他像一个严苛的考官,冷眼旁观她在他的世界里跌跌撞撞,还美其名曰“为她好”。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平等、坦荡和坚定维护。他给的,是居高临下的“宠爱”和充满考验的“接纳”。
这种认知让封腾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失去了那个像阳光一样温暖、像蒲草一样坚韧的女孩,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他自己,不配。
他动用过关系,查到薛杉杉回到了老家。他甚至驱车去过那个小县城一次,远远地看着那间挂着“薛师傅裁缝店”招牌的小小门面,看着薛杉杉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在店里忙碌的身影,她的侧脸平静而专注,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那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世界里。
那一刻,封腾失去了下车的勇气。他知道,任何的解释、哀求、甚至物质上的补偿,在那个彻底觉醒、决心拥抱新生活的薛杉杉面前,都将是可笑而徒劳的。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有些失去,是永恒的。
薛杉杉的“杉杉来衣”小小工作室,就在家里的裁缝店隔出的一小块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启动资金是她工作几年的所有积蓄,加上父母支持的一部分。父亲薛师傅是技术总监兼首席工匠,母亲帮忙打理后勤和琐事,薛杉杉则包揽了设计、客服、运营、模特所有工作。
没有风腾集团的资源,没有封腾的人脉,一切从零开始。
她利用免费的社交平台发布作品,最初只是父亲修改前后的对比图,展示化平凡为神奇的手艺,吸引了一些本地关注。然后,她开始尝试自己设计一些简单的款式。薛师傅根据她的草图和自己多年的经验,打出精准的版,选用舒适透气的天然面料,在工艺上精益求精。
薛杉杉自己当模特,用手机在县城周边的田野、老街拍照,没有专业修图,只有最真实的光线和场景。她在商品描述里,不吹嘘品牌故事,只诚恳地介绍面料特性、工艺细节、尺寸数据和穿着建议。
订单来得缓慢而零星。第一个来自外省的陌生订单,是一件简单的纯棉连衣裙。薛杉杉和父亲反复确认尺寸,母亲帮忙检查线头,全家如临大敌。当收到第一个好评——“版型太好了,完全贴合,面料舒服得像第二层皮肤”时,薛杉杉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比当年在风腾集团拿到任何一笔大单,都让她有成就感。(这里作者编的,电视剧里杉杉是财务部助理)
因为这里面的每一分价值,都源于他们一家人实实在在的劳动和心血,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
她也遇到过困难。有客户对颜色有微词,她二话不说承担运费让退货;有订单集中时,全家熬夜赶工;为了控制成本,她学会了如何跟面料供应商磨价格,如何寻找性价比最高的物流。
很累,但心是满的。她不再是谁的附庸,不再需要看谁的脸色。她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一点点搭建着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这个世界不大,但根基牢固,充满尊严。
期间,也有过去的同事、甚至一两个试图巴结封腾的人,不知从哪里找到她的联系方式,暗示可以提供“帮助”,介绍客户或者投资,都被薛杉杉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但目前我们小本经营,只想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衣服。”她的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置喙。
她清楚地知道,一旦接受了这些与封腾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帮助”,她所谓的独立就会瞬间崩塌,她与封腾的关系将再次陷入那种不平等的循环。她宁愿走得慢一点,也要保证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节奏上。
阳光透过裁缝店的玻璃窗,照在正在画设计图的薛杉杉身上。她的眼神专注,嘴角带着平和的笑意。那个曾经因为一盒猪肝饭就能开心半天,也曾因为爱情而彷徨自卑的女孩,正在生活的磨砺和家庭的温暖中,褪去青涩,生长出坚韧而独立的骨骼。
她正在成为更好的薛杉杉,只属于她自己的薛杉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