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洛湘府的花树下,锦觅穿着水红的嫁衣,巧笑倩兮,而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接受她目光的人,是那个永远波澜不惊、却最终赢得一切的润玉!
那本该是他的!那笑容,那嫁衣,那“永不相负”的誓言,都本该是属于他旭凤的!
是何时弄丢的?是在他一次次因为责任、因为骄傲而将她推开的时候?是在他未能察觉她吞下陨丹的痛苦的时候?还是在最后,他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不,或许更早。早在他选择站在天界的立场,早在他低估了润玉的执念与手段,早在他以为无论怎样锦觅都会在原地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步步将她推向了深渊,也推向了润玉的怀抱。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比任何神兵利器造成的伤口都要致命。他捂住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仿佛那颗凤凰之心早已在百年前就随着锦觅的消散而停止了跳动,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被悔恨和妒火灼烧的躯壳。
他想起了锦觅祭阵前看他的最后一眼,那是解脱。想起了她在东海边上,那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疏离眼神。原来,她真的早已放下。在他还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时,她已经走向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归宿。
而那个归宿,是润玉。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他曾经不屑一顾、认为只会玩弄权术的“伪君子”。可偏偏是这个润玉,逆天改命救回了她,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最终赢得了她的心。
“润玉……你赢了……”旭凤踉跄着走到窗边,望着魔界永远灰暗的天空,声音沙哑破碎,“你终于……彻底赢了。”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不甘,会想不顾一切杀上天界,将锦觅夺回来。可奇怪的是,除了那灭顶的疼痛,他竟生不出一丝力气。因为他知道,锦觅的心,早已不在他身上。夺回一具空壳,又有何意义?
那份认知,比任何失败都更让他绝望。他输掉的,不是一场战争,不是一方权势,而是锦觅的全部。从身到心,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簇小小的火焰,那曾经能焚尽八荒的琉璃净火,此刻却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他看着那跳跃的火苗,眼中倒映出的,是百年前栖梧宫外的凤凰花下,那个递给他一串葡萄、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仙子。
那般鲜活,那般耀眼,却终究如同指间流沙,镜花水月,再也抓不住了。
火焰无声熄灭。旭凤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滴落在玄色的衣袍上,瞬间湮灭,不留痕迹。
原来,心死之后,连眼泪都是多余的。
他弯腰,捡起那封皱褶的喜帖,指腹摩挲着“锦觅”两个字,良久,终是运起灵力,将其化为齑粉。
金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流散,如同他们之间那些早已逝去的过往。
从此,魔尊旭凤,只是旭凤。他的世界里,再无锦觅。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孤寂,和这万年也燃不尽、却也照不亮任何角落的……烬余之火。
殿外,魔界的风依旧呜咽,吹不散血色,也带不来任何关于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