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清苦,与她身上的异香混合,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
他坐下,看着她安静垂眸的侧脸,忽然问道:“若是有人,表面恭顺,背后却阳奉阴违,该如何?”
海兰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带着一丝茫然:“奴才愚钝,不懂这些朝堂大事。”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奴才只知道,在这院里,王爷来了,便有热茶;王爷不问,奴才便安分待着。至于旁人如何……奴才看不见,也不想看。”
她的话说得极慢,甚至有些笨拙,却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在弘历心上。她看不见,也不想看——这后院乃至前朝的所有纷扰,她似乎真的毫不关心,她的世界窄小得只容得下他是否到来这一件事。
这种纯粹的、不涉利益的依赖与占有,让弘历通体舒泰。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颈侧的香气,心中的烦闷竟散了大半。
“你说得对。”他低笑,手指摩挲着她细腻的后颈,“安分待着就好。有本王在。”
海兰温顺地依在他怀里,长睫垂下,遮住眼底一片冰封的湖面。
又过了些时日,蒙古王公来朝,献上数位美人。其中一位叫玉氏的格格,艳光四射,舞姿动人,在宴上一曲胡旋舞,引得满堂喝彩,陛下甚至当场笑着对弘历道:“此女甚好,便赐予你吧。”
玉氏格格被送入王府,风头一时无两。高曦月等人皆等着看那偏僻小院的笑话。
弘历也确实新鲜了两日。玉氏热情似火,与海兰的冷清截然不同。
然而第三日夜里,弘历从玉氏房中出来,走在回书房的路上,夜风一吹,那股浓烈的脂粉香气散去,鼻尖仿佛又萦绕起那缕清冷缠绵的异香。
他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地转向了那个方向。
推开海兰的房门,室内只点着一盏孤灯,她并未睡,只穿着素白寝衣,抱膝坐在窗边榻上,望着窗外一轮冷月出神。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脸上并无怨色,亦无惊喜,只有一种安静的、仿佛早已料到的等待。
月光洒在她身上,单薄如纸,那股异香在清冷的夜气中愈发勾人。
弘历心中那点因玉氏而起的新鲜感瞬间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他走上前,将她冰凉的身子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长叹一声:“还是你这里……最让朕心安。”
玉氏格格,很快便被抛诸脑后。
王府上下这才真正明白,那位不声不响、几乎被遗忘的海姑娘,已在不知不觉间,用某种无形却强大的力量,将宝亲王的心,牢牢缚在了那方寸小院之中。
独宠,已成定局。
而海兰,只是在这愈发汹涌的暗流中心,愈发沉默。她看着镜中自己日益夺目的容颜,感受着体内那丹药力量与系统空间的缓慢增长,眼神平静无波。
饵已深种,毒已入骨。
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收网,攫取她真正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