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不稳地走近床边,王钦忙将灯笼凑近。
光线照亮海兰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长睫剧烈颤抖着,额角那道疤痕在昏光下异常清晰。
弘历的目光落在那里,停顿了片刻。他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酒后的潮热,碰触那道伤疤。
海兰浑身一僵,强忍着没有睁眼躲开。
“倒是烈性……”他嗤笑一声,手指顺着伤疤下滑,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不轻,“撞了本王一次,还想装死到几时?嗯?”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海兰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害怕,是厌恶与一种冰冷的算计。她依旧闭着眼,牙关紧咬,一副不堪受辱、宁愿昏死过去的模样。
“王爷,”王钦低声劝道,“海姑娘怕是真睡熟了,您看这……”
弘历甩开手,冷哼一声,在床沿坐下,身体重量压得旧床吱呀作响。他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只拿一双醉意朦胧却锐利不减的眼,死死盯着床上仿佛无知无觉的人。
空气凝滞,只闻他粗重的呼吸。
良久,他忽然又开口,语气莫测:“府里都说你破了相,前程尽了。”他手指勾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在指间缠绕,“本王倒觉得,这道疤,甚好。”
他俯下身,气息逼近,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记住了,你是死是活,是美是丑,都由本王说了算。安分待着,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说完,他猛地起身,拂袖而去。王钦连忙提灯跟上。
院门重重合上,落锁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海兰才缓缓睁开眼。黑暗中,她眸底一片清明冷冽,无半分睡意亦无惊惶。
她坐起身,抬手用力擦了擦被他碰过的下颌和耳廓,肌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令人不适的触感。
“由你说了算?”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很快……就不会了。”
她摊开掌心,意念微动。
那枚莹白的名器丹再次浮现,在从窗棂漏进的微弱月光下,泛着柔和却诡异的光泽。
丹药香气极淡,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萦绕不散。
她目光落在虚空处,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那踉跄离去的身影。
饵,已经放下。
只待鱼儿,自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