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声的排斥,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窒息。郭芙几次想为杨过说话,都被杨过默默摇头制止了。他知道,郭伯母心中的芥蒂,非一日之寒,更非言语可以化解。
转机,出现在一个午后。郭芙孕吐反应突然加重,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蔫蔫地靠在榻上,小脸煞白。杨过急得团团转,又是递水又是拍背,眉头拧成了疙瘩。
黄蓉闻讯赶来,看到女儿难受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目光触及一旁手足无措的杨过时,又迅速冷了下去。她上前替郭芙把了脉,开了副安胎止吐的方子,吩咐哑仆去煎药。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杨过一眼。
药煎好后,杨过小心翼翼地从哑仆手中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正要喂给郭芙,黄蓉却突然伸出手,淡淡道:“我来。”
杨过动作一僵,默默将药碗递了过去。
黄蓉坐在榻边,一勺一勺,仔细地喂郭芙喝药。郭芙靠在母亲怀里,闻着熟悉的馨香,感受着久违的温柔,眼圈不由得红了,小声啜泣起来:“娘……我好难受……”
黄蓉喂药的手顿了顿,看着女儿苍白虚弱的脸,听着她带着哭腔的撒娇,一直紧绷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叹了口气,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傻孩子,哪个女人怀胎生子不要受这番罪?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替郭芙擦去眼泪,动作轻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一旁、满脸担忧和自责的杨过,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和眼底的红血丝,想到这些时日他对芙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那根坚冰般的刺,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也许……也许这个少年,并非全然像他父亲?至少,他对芙儿的这份心,看起来是真的。因对杨康的偏见,她一直无法释怀和善的对待这个和杨康一模一样面容的少年,何况他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拐走了。
喂完药,黄蓉替郭芙掖好被角,起身欲走。经过杨过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好生照看着。”
声音依旧平淡,但相较于之前的完全无视,这短短五个字,已是一个微妙的信号。
杨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黄蓉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这并非原谅,但至少,是一个不再将他彻底拒之门外的开始。
郭芙也听到了母亲的话,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对着杨过露出了一个苍白却狡黠的笑容,眨了眨眼,仿佛在说:看,我说过会好的吧?
杨过走到榻边,握住她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打破坚冰的道路依然漫长,尤其是关于父亲死因的那根最深的心刺,尚未拔除。但此刻,看着芙儿依赖的眼神,感受着那细微的、来自郭伯母的松动,他第一次觉得,或许未来,并非一片灰暗。
窗外,桃花早已落尽,枝头缀满了青涩的小桃。新的生命在孕育,僵持的关系在融化,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某个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方向,悄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