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再次被一层无形而沉重的肃杀之气笼罩。銮驾归来的喧嚣尚未平息,黑冰台的缇骑便已如猎犬般四出,冰冷的铁甲与沉默的步伐取代了往日宫人的轻声细语。
胡姬所居的偏僻宫苑首当其冲。那位曾经艳冠后宫、诞下公子胡亥(此世并未发生)的美人,如今形容枯槁,被如狼似虎的黑冰台卫士从内殿拖出,发髻散乱,华丽的宫装沾满灰尘。她甚至来不及哭喊冤屈,便被堵上嘴,套上黑布袋,直接押往永巷深处的秘狱。
紧随其后,所有与丹房有关的宦官、侍女、乃至负责护卫的郎官,全部被秘密控制。牵连范围迅速扩大,一些与胡姬有过往来、或曾被怀疑对皇帝有怨望之情的低阶嫔妃、宗室远亲也相继被带走。咸阳宫中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嬴政回到书房,甚至连朝服都未换下,便直接下令:“赵高,去秘狱。寡人要亲耳听听,是谁给她的胆子!”
赵高浑身一颤,不敢多言,连忙在前引路。
吕雉静立一旁,并未劝阻。她知道,此刻的嬴政需要发泄那被触及最深禁忌的滔天怒火。她只是轻声对嬴政道:“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臣妾在此等候陛下。”
嬴政深深看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混合着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最终重重一点头,大步流星而去。
秘狱中的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夜。惨叫声与求饶声被厚实的墙壁隔绝,只有零星几个破碎的音节逸出,便足以令宫道上的守卫毛骨悚然。
吕雉并未安寝,她在烛下翻阅着少府送来的关于运河工程的最新奏报,试图用政务分散心神,但指尖却微微发凉。她深知嬴政的狠厉,更知“长生”二字是他最大的执念与逆鳞。胡姬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甚至会掀起一场波及深宫的腥风血雨。
天将破晓时,嬴政才回到寝殿。他面色疲惫,眼底却燃烧着未曾熄灭的怒焰,身上带着一股洗刷不掉的血腥与阴冷气息。
“如何?”吕雉起身迎上,递过一杯温热的参茶。
嬴政接过,并未饮用,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一个蠢妇!听信几个失势老宦的谗言,以为寡人的金丹真有驻颜奇效,妄想窃取服用,重获恩宠!”他语气中的鄙夷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那些阉奴,不过是因昔日受过她些小恩惠,便敢窥探丹房!死不足惜!”
吕雉心中稍定,看来并非牵扯到公子或更复杂的朝堂阴谋,更多是后宫愚蠢的争宠戏码,只是碰触了最不能碰的底线。
“既已查明,陛下息怒。为这等蠢钝之人,不值得大动肝火。”她柔声劝慰,上前为他揉按紧绷的太阳穴。
嬴政闭上眼,享受着她指尖带来的些许舒缓,但声音依旧冰冷:“寡人已下旨,胡姬,赐白绫。所有牵扯其中的宦官、宫人,及其三族,尽数坑杀!一个不留!”
吕雉动作未停,心中却是一凛。如此重罚,足见其怒。她轻声道:“陛下圣裁。正好借此整肃宫闱,以儆效尤。”
“整肃?”嬴政猛地睁开眼,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雉儿,你说得对!是该彻底整肃了!这后宫,冗员太多,是非太多!留着她们,徒耗钱粮,滋生事端!”
吕雉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
果然,嬴政下一句话便是:“传寡人旨意:除皇后外,所有嫔妃媵嫱,尽数迁往骊山别宫居住,无诏不得踏入咸阳宫半步!宫中所有无事宫女,一律裁撤,发放金帛遣归原籍,允其自行婚配!”
这道旨意,已不仅仅是惩罚,几乎是变相地废黜了整个后宫!从此,咸阳宫内,将唯有皇后吕雉一位女主人!
饶是吕雉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禁心跳加速。她看着嬴政,他眼中没有丝毫玩笑之意,只有经过一夜血腥审讯后的冷酷与决绝。
“陛下……”她张了张口。
“不必多言。”嬴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寡人曾有言,与你共享这江山。这后宫,留着她们,徒惹你烦心,亦让寡人分神。清理干净,你我省心,也能绝了那些宵小之辈的妄念!”他此言,既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执念的一种极端维护——他将所有对“长生”或“情感”的寄托,更加集中地放在了吕雉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