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皇上挂心,是旧疾,需慢慢调养。”
“朕赏的那些药材,看来效用不大。”雍正转过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脸上。昏暗的光线下,她苍白的皮肤几乎泛着荧光,那低眉顺眼的姿态,与前世那个或怯懦或争宠的女人截然不同,也与梅林中那惊鸿一瞥的冷寂有所区别。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偶。
安陵容心头一紧,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在她脸上逡巡。“皇上赏赐皆是圣品,是臣妾福薄,身子不争气。”
雍正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寂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丝冷嘲:“福薄?朕看未必。”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安陵容能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寒气,“安氏,你入宫多久了?”
“回皇上,三年有余。”
“三年……”雍正重复着,语气莫测,“三年称病不出,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到……让朕都觉得意外。”
安陵容袖中的手攥得更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臣妾愚钝,唯知恪守宫规,静心养病,不敢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雍正抬手,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上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安陵容心中巨震,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后退,但她强行稳住了身形,强迫自己迎上那道深邃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她的眼中,努力维持着一片空茫的死寂,如同结冰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情绪。
雍正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冰封中找到一丝裂缝,一丝伪装,一丝属于前世那个安陵容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以及虚无之下,一种近乎本能的、被强行压抑的僵硬。
这张脸,确实绝美,尤其是这双眼睛,形状姣好,瞳仁漆黑,本该是顾盼生辉,此刻却像两口枯井。
他记得前世,这双眼睛里盛着的小心翼翼、仰慕、嫉妒、狠毒……唯独没有这样的空无。
“朕给你换个太医瞧瞧?”他忽然松开了手,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漠,仿佛刚才那带着压迫的审视从未发生。
安陵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悸:“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妾这病,多位太医都看过了,皆是此说。不敢再劳动圣心。”
雍正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转过身。“既如此,你好生养着吧。”他朝门外走去,声音传来,“小夏子,回头让内务府再送些上好的银炭和安神香来。”
“嗻。”小夏子在门外恭敬应道。
皇帝的脚步声远去,殿门重新合上,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隔绝在外。
安陵容直到此时,才猛地松懈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宝鹃连忙上前扶住她,声音带着哭腔:“小主……”
安陵容靠在她身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刚才那一刻,皇帝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剥皮拆骨。他怀疑她,甚至可能……已经确认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