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棒棒会上人声鼎沸。鹿子霖果然在一家相熟的面馆里,就着一碟猪头肉,一碗臊子面,喝得满面红光,正唾沫横飞地跟人显摆他儿子鹿兆鹏在省城念新学堂的“出息”。
田小娥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头上包着块旧头巾,挎着个篮子,像个最普通的农家妇人,混在熙攘的人群中。她目光冷冽地锁定着鹿子霖,耐心等待。
终于,鹿子霖喝得膀胱告急,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后院临时搭的茅厕走去。
田小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就在鹿子霖解开裤带,对着茅坑酣畅淋漓之际,田小娥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动作快如闪电!她手中一根浸透了强效麻药和肌肉僵化剂的细长银针(得自灵枢空间内那本《基础丹术》附带的工具),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了鹿子霖后腰的命门穴附近!
“呃!”鹿子霖只觉得后腰一麻,一股冰冷的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下半身竟一时失去了知觉!他惊骇欲绝,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想转身,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田小娥一击得手,毫不留恋,迅速抽出银针,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堆放杂物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鹿子霖僵立在原地,尿液淋湿了鞋裤而不自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过了好一会儿,那麻劲才稍稍过去,他“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双腿依旧酸软无力,后腰处那被刺中的地方,又麻又痛,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空虚感,从脊椎深处弥漫开来……
他被人发现时,狼狈不堪,浑身散发着尿骚味,站都站不稳,只能由人搀扶着。郎中来看,只说是“中风之兆”,或许是饮酒过度,邪风入体。开了几副活血通络的汤药,却对鹿子霖私下里惊恐哭诉的“腰下无力”、“仿佛成了废人”的隐疾,束手无策,只含糊地说是“受惊过度,需好生将养”。
鹿子霖瘫在家里,又惊又怕,那日的恐怖经历如同噩梦缠绕。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可当时他醉眼朦胧,根本没看清身后是谁,只觉得一股阴风袭来,便着了道。这哑巴亏,他只能生生咽下,对外还得强撑着说是“偶感风寒”,内心的煎熬与那日渐明显的、关乎男人尊严的隐疾,让他几乎发疯。
消息传到白孝文耳中,他先是愕然,随即竟隐隐有一丝快意。鹿子霖与他父亲白嘉轩明争暗斗多年,又是个惯会钻营、名声不佳的,他出事,白孝文心底那点因“借”钱和计划私奔而产生的对家族的愧疚,似乎都减轻了些。他甚至觉得,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帮他,清除他带娥儿姐离开的障碍?毕竟鹿子霖若是好好的,难免会在族中多生事端。
当他将这个消息,带着几分隐秘的兴奋告诉田小娥时,田小娥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柔柔地说:“许是他平日……行事有亏,招了报应吧。孝文,咱们别管这些了,还是想想咱们自己的事要紧。”
白孝文点点头,将鹿子霖抛到脑后,完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新生”的激动中。他哪里知道,他怀中这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子,刚刚轻描淡写地,就废掉了白鹿原上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并且,这仅仅是开始。
春风渐暖,吹绿了渭河两岸。白孝文终于凑够了盘缠,也联系上了西安城里的“门路”。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他悄悄溜出白家宅院,在约定好的地方,与早已等候在此的田小娥汇合。
田小娥换上了那身阴丹士林布旗袍,外面罩着件旧夹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在月光下,竟有几分城里女学生的清丽。白孝文看呆了,只觉得自己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娥儿姐,我们走!”他拉起田小娥的手,两人如同挣脱牢笼的鸟儿,借着夜色的掩护,踏上了通往西安城的官道。
他们身后,是沉睡中的、依旧被古老宗法秩序笼罩的白鹿原。白嘉轩很快就会发现长子的失踪与“忤逆”,鹿子霖将在病榻与恐惧中煎熬,而更多的暗流,正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下涌动。
田小娥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原坡,眼神冰冷如霜。
白鹿原,我走了。但我会回来的。
下一次,这一世我不再是任你们欺凌践踏的田小娥。而你们欠我的,远远还没有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