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汗从额角滑下,砸在阵眼上,竟没散开,反而化作一道金线,顺着铜钱纹路蔓延出去。
北面赵无锋猛然睁眼,黑甲炸裂,碎片燃起幽蓝符火,轰然注入阵基。他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锤:“人间道——”
东方司徒明挥袖,琉璃镜碎片化作星轨,缠绕东阵,青衫猎猎,低诵:“——不容违!”
南面苏红袖轻笑一声,九尾幻影绽放,因果之花层层盛开,她指尖点向我心口,嗓音如昔:“喂,掌柜的,饭还没还呢。”
话音未落,三人气息合一,直贯阵眼。
轰——
三才阵光芒暴涨,冲天而起,像一根巨柱捅破云层。那光不刺眼,反倒温和,像是清晨第一缕照进当铺柜台的阳光,暖得人想打个盹。
天上的金纹开始退缩。那是残余的天规之力,曾高坐云端,审判众生。此刻却被这股“凡人之气”逼得节节后退,最终如潮水般消隐于虚空。
乌云散了。
星空归位。
大地不再震颤。
连风都变得懒洋洋的,卷起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我的鞋面上。
赵无锋残魂最先淡去。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像从前那样,把指挥使令牌往怀里一揣,转身走了两步,身影便化作光点,洒在阵基之上。
司徒明站在原地没动。他抬起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把半片琉璃镜往袖中一收,轻轻点了点头。光影一闪,青衫消失,唯余戒尺静静躺在我手边,表面多了一道温润的光泽,像是被人摩挲了三十年。
苏红袖最后走的。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下次别写那么累的字,我可不救第二次。”
我张嘴想回她一句“那你先把饭钱结了”,可她已经站起身,裙摆一扬,化作漫天红瓣,随风散去。
阵散了。
孩子们一个个揉着眼睛,像是刚从梦里醒来,低头看看空了的手,又抬头看看我,没人说话,只是咧嘴一笑,然后蹦跳着跑开了。
废墟重归寂静。
我仍坐在原地,七柄剑环绕身侧,锈迹斑斑,却内蕴光华。胸口那道旧伤不再发烫,反而凉丝丝的,像是有人往里面塞了片薄荷叶。
我想站起来,腿麻得不听使唤。
干脆就不动了。
反正当铺塌了,门槛还在;茶凉了,壶没碎;人走了,事也了。
我伸手摸了摸耳垂,空的。铜钱不在了,但好像也没丢。
它就在天上挂着呢。
远处传来一声鸡叫。
我咧嘴笑了笑,低头看手。
掌心不知何时多了片野花瓣,边缘焦黄,像是被火燎过。我正想扔了它,却发现花蕊里嵌着一枚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铜钱,缺了个角,和我戴了二十年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我把它捏起来,凑到眼前。
阳光正好照在上面,映出一行极小的刻字:
“赊账记,月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