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里,晨雾还没散透,窗棂上沾着层薄薄的霜气。艾颐坐在镜前,看着迎香手里那把亮闪闪的剪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小姐,真剪啊?”迎香的手有点抖,剪刀尖碰了碰艾颐的发梢。
艾颐深吸口气,抬手把头发往后拢了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嗯!”艾颐重重的点头,“长头发太扎眼了,那些特务精得很。干大事,就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了。” 话虽这么说,当剪刀“咔嚓”一声咬断发丝,一缕黑发落在膝头时,她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罢了,如今没了它,能救更多人,剪了也值。
迎香手快,没一会儿就把艾颐的头发剪得只剩齐耳短,发梢还翘着些,像个没长开的少年郎。艾颐摸了摸后脑勺,粗硬的短发蹭着手心,陌生得很:“再剪短点,越像男人越好。”
“再短就成秃瓢啦!”迎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可看见艾颐严肃的眼神,又赶紧收了笑,拿起梳子把短发梳得贴在头皮上,“小姐您别急,等会儿穿上长衫,垫上棉絮,保准没人认得出。”
梳妆台上摆着套黑色的粗布长衫,是郑督军让人找来的,布料粗糙,带着点浆洗后的硬挺。艾颐脱了旗袍,换上长衫,领口卡得脖子发紧,袖子长过手腕,走路时下摆扫着脚踝,怎么都不自在。迎香又从柜子里抱出两团棉絮,往她肩头塞:“郑公馆的卫兵说,男人的肩比姑娘宽,垫上这个,从背后看就像那么回事了。”
棉絮硌得慌,艾颐试着提肩挺了挺胸,镜子里的人影瞬间“壮”了不少,原本纤细的腰杆也粗了一圈,配上短发,活脱脱一个身形单薄的年轻男人。她对着镜子,用现代学习的表演技巧,压低声音说话,嗓子里像卡了团棉花:“这样……像吗?”
“像!太像了!”迎香笑得直拍手,又赶紧捂住嘴,“就是小姐您说话别太细,得粗着点,走路也得迈大步,别跟平时似的。” 说着还模仿男人的样子走了两步,惹得艾颐也笑了——这几天憋在府邸里的紧张,倒被这阵笑冲散了些。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郑督军的副官老张:“盛小姐,车备好了,得趁着早凉出门,R军岗哨这会儿还没换班,查得能松点。”
艾颐赶紧收了笑,让迎香帮她把长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又戴上顶灰布帽子,压得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迎香也换了身粗布短褂,梳了个圆髻,扮成她的“助理”,手里拎着个旧包袱。
“记住了,我叫‘艾先生’,你是我雇的伙计小迎。”艾颐凑到迎香耳边,小声叮嘱,“等会儿过岗哨,尽量少说话,别紧张。”迎香点点头,“小姐放心。”
艾颐攥紧了口袋里的假证件——上面写着“艾祈”,照片是她用叠影技术制作出来的短发的她,模糊得很,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走到门口,冷风裹着梧桐叶的碎渣吹过来,刮得脸生疼,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赶紧挺直腰杆——现在是“艾先生”,不能露怯。
车停在巷口,老张坐进驾驶位,也换了行头,装扮了一番。迎香坐在副驾处艾颐则钻进了汽车后排,谁都没说话,只听见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还有远处传来的R军岗哨的吆喝声,两人心都悬在嗓子眼。
“快到了,前面就是租界边缘的岗哨,R军和特务一起查。”老张的声音前面传来,“等会儿我先下车递证件,你们俩别慌,慢慢下来。”
艾颐深吸口气,摸了摸肩头的棉絮,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车停稳后,老张先下去,对着岗哨里的人陪笑着递烟:“皇军辛苦,我们是恒昌商行的,给客户送份文件。”
艾颐听见岗哨里传来粗哑的声音:“文件?打开看看!里面的人都出来!”
迎香定了定神,推开副驾的车门,下了车。待站稳后,又弓着身子,打开后排的座位,手抬起挡了挡,艾颐学着男人的样子,一只手撩着长衫下摆,迈着大步下了车。迎香跟在她身后,手里紧紧攥着包袱,头埋得低低的。岗哨前围着铁丝网,上面挂着“禁止通行”的木牌,几个穿黄军装的R军端着步木仓站在旁边,还有两个穿黑短衫的特务,正翻着别人的包袱,眼神像钩子一样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