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元年的第一个大朝会,是在一种微妙而新奇的气氛中开始的。
文武百官们发现,龙椅旁那道珠帘后,皇后娘娘的身影不再是象征性的点缀,而是如同御座上的陛下一样,成为了这大殿之中理所当然的存在。更让他们不习惯的是,皇后面前居然也摆了一张小巧的御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一沓裁切整齐的……便签?
萧景玄依旧是那副冰山脸,玄色龙袍衬得他威仪天成,只是若有人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生无可恋。
“她到底从哪里想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听着身旁苏晚晚内心欢快的哼唧声,萧景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苏晚晚今天心情很好。她特意挑了一身庄重又不失明媚的宫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但内心早已活跃得像只准备登台表演的土拨鼠。
“各部门注意!主播……啊不,本宫已就位!灯光师准备!音响师准备!第一届景和朝堂工作会议暨年度规划启动大会,现在开始!”她脑内的弹幕疯狂滚动。
首先发言的是户部尚书,一位圆滚滚、看起来就很“富态”的老大人。他捧着玉笏,开始汇报去年的财政收支情况,言辞枯燥,数据繁琐。
大臣们听得昏昏欲睡,连萧景玄都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唯有珠帘后的苏晚晚,听得格外认真。她一边听,一边拿起毛笔,在自己特制的“会议纪要”上写写画画,偶尔还贴上一张彩色便签作为重点标记。
“嗯,农业税收占比35%,商业税收28%……商业这块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嘛。”
“啧,军费开支这么大?得想办法开源节流,或者让兵部自己搞点创收?”
“官员俸禄支出……哇哦,养这么多闲人吗?看来KPI考核迫在眉睫啊!”
她脑内的吐槽和分析如同弹幕般飞过,偶尔几个特别“大逆不道”的念头,比如“闲人”,会精准地砸向旁边的萧景玄。
萧景玄面无表情地听着户部尚书的汇报,手指却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示意自己收到了她的“弹幕”,并默默记下了“商业提升”和“KPI考核”这两个关键词。
户部尚书终于汇报完了,期待地看向陛下,等待指示。
萧景玄按照惯例,目光扫过群臣,准备点人评议。
就在这时,珠帘后传来一个清越温和的声音:“王尚书。”
户部尚书王大人一愣,连忙转向珠帘方向躬身:“老臣在。”
“方才听王尚书所言,去岁江南织造上缴丝绸五十万匹,但库存积压竟有八万匹之多?”苏晚晚翻着自己做的笔记,语气带着纯粹的疑惑,“本宫听闻,海外番商对我朝丝绸极为追捧,往往溢价数倍求购。为何宁可积压在库房生虫,也不愿设法销往海外,换取真金白银,充盈国库呢?”
王尚书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用“祖制”、“官营不便与民争利”等套话搪塞,但对上皇后那双清澈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额头微微见汗:“这个……回娘娘,海外贸易风险甚大,且需船队……”
“船队现成就有啊,”苏晚晚接口道,笑眯眯地看向队列中某个位置,“沈卿家,听闻皇家海运司新造的五艘宝船即将下水,可有余力承运部分丝绸?”
被点名的海运司都督沈墨言出列,他如今已是朝堂新贵,俊朗的脸上带着沉稳与干练。他恭敬回道:“回娘娘,宝船确已完备,正需货物试航。若户部有意,海运司愿效犬马之劳。”
王尚书:“……” “这、这怎么就直接跳到承运了?!”
苏晚晚又看向王尚书,笑容依旧和煦:“王尚书,您看,船的问题解决了。风险嘛,朝廷与海运司可共担,收益按比例分成。既能消化库存,又能赚钱,还能扬我国威,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讨论今天午饭吃什么,而不是在决定数十万匹丝绸和巨额国库收入的去向。
王尚书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节奏打懵了,下意识地看向龙椅上的陛下。
萧景玄心中扶额,面上却沉稳如山:“皇后所言,颇有见地。王爱卿,沈爱卿,此事着你二人会后详议,拟定章程呈报。”
“臣……遵旨。”王尚书晕乎乎地退了回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一点冲击。
朝会继续。
接下来是工部汇报水利工程。工部尚书是个技术型官员,汇报得极为详细,哪里需要修缮,哪里需要新建,预算多少,工期多长……
苏晚晚听得认真,又在她的“会议纪要”上贴了好几张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