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琴从善如流地改口,语气却毫无变化:“是,星暝大人先生。”
星暝:“……连留琴你都学坏了。”他只好悻悻地自己伸手去够旁边的茶杯。
就在这时,一个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神社的宁静:“星暝大人——星暝大人!”
星暝刚灌了一口茶,闻声抬头:“还是千早贴心……不过她怎么急成这样?”
千早几乎是扑进神社院子的,气喘吁吁,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星、星暝大人!不、不好了!平安京……不对,是稗田家!稗田家出事了!”
“噗——!”星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什么?稗田家?!”
千早赶紧顺了口气,解释道:“是安插在平安京附近的哨点发现的,事情一发生就立刻远程报告给了龙。”
星暝猛地站起身,脸色也严肃起来:“这下可麻烦了……千早,你……”他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你留在这里!我立刻去一趟平安京!”
千早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应道:“唔?好……” 一旁的星焰已经欢快地扑了过来:“千早姐姐!好久不见啦!” 千早连忙弯腰,暂时将急报放在一边,摸了摸星焰的头发:“嗯,星焰,好久不见。”
……
星暝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在神社,下一瞬,他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平安京稗田宅邸原本所在的位置附近。眼前景象让他不由得挑眉——原本气派的宅邸竟凭空消失了,原地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片不自然的空白,仿佛被什么力量硬生生从历史和现实中擦去了痕迹。周围挤满了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民众,各种猜测和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啧,慧音她……”星暝揉了揉额角,无奈地低语,“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直接把这么大个宅子的历史从‘存在’上抹掉,动静闹得也太大了。”这手笔,确实是上白泽慧音的能力。
不过这点障眼法还难不倒他。星暝集中精神,银色的微光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便捕捉到那一丝不协调的“缝隙”——被强行隐藏起来的真实坐标。他身形微动,如同水波中的倒影般融入了那常人无法感知的裂隙之中。
眼前景物瞬间变换,他已然站在了稗田宅邸宁静的内院。几乎是同时,上白泽慧音也从廊柱后转了出来,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她看到星暝,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直接的目光。
星暝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哟,这不是我们博学的慧音老师吗?怎么,还记着百鬼夜行的事情,不待见我了?”
慧音却没有接他这个话茬。她转回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语气急促地打断了星暝的调侃:“星暝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是阿麟!阿麟她有危险了!”
“谁?”星暝脸上的调侃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猛地皱起,“你说谁有危险?”
“是阿麟!冴月麟!”慧音急切地重复道,“她回来了!但是……她一进京城,不知怎么就被阴阳寮的人发现了,现在已经被他们抓走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恐怕凶多吉少!”
星暝的神情彻底沉了下来,所有散漫瞬间收敛,变得异常严肃:“冴月麟……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慧音快速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幕——贺茂忠行如何迅速出手将她制服带走——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星暝。
星暝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重重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要走,动作干脆利落。
“星暝先生!”慧音在他身后喊道,语气带着担忧。
星暝脚步未停,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先想办法把外面这烂摊子收拾了,把宅子‘变’回来。解释的事,以后再说!”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模糊,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细微的空间波动。
慧音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也转身快步离开。她必须立刻解除能力,让稗田宅重新“出现”,否则引起的骚动和后续调查只会更麻烦。至于如何解释这座宅子为何会突然消失又出现……那将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了。
……
阴冷、潮湿的空气弥漫在特制的牢房中。墙壁上刻满了抑制妖力的符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微弱光芒。冴月麟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原本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蛋此刻写满了沮丧和颓唐,连那头灿烂的金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
她本来怀抱着希望回来,历尽千辛万苦才搜集齐那些传说中的药材,只为了施展那个古老的秘术,彻底治愈瑞灵……可现在,别说救人了,连自己都成了阶下囚。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吧。她难过地把脸埋进膝盖里。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铁门被打开的哗啦声。冴月麟下意识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门口。
走进来的是一位气质儒雅、腰间佩着长笛的男子。他穿着得体,眼神中带着一种好奇而非敌意。他在牢房门口停下,温和地开口:“这位妖怪小姐,冒昧打扰。在下源博雅,现任中务大辅。不知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阿麟怔了怔,看着对方似乎没有恶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回答:“冴月……麟。”
“冴月麟……很好听的名字。”源博雅微微颔首,似乎有些意外对方如此配合,他本以为会遭到冷眼或恶言相向。他侧身从身后的随从那里接过一件东西——正是阿麟从不离身的那把二胡。“这把乐器,是麟小姐你的吗?制作相当精良。”
“是我的!”阿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宝贝二胡,情绪稍微激动了些,“它……它没事吧?”
“请放心,它很好——看来麟小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如此美妙的乐器,若蒙尘于此,就太可惜了。”
阿麟的眼神黯淡下去:“精通谈不上……只是偶尔拉奏,排遣心情罢了。但现在……”她苦笑了一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触碰它了。”
源博雅看着她失落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麟小姐,实不相瞒,我对你颇感兴趣。你身上并无寻常妖怪那般暴戾之气,反而……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而且,你所表现出来的威胁确实不大。”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建议,“若你愿意主动接受阴阳寮的某些限制,并以自身妖力立下契约,保证不再危害京都……或许,我可以尝试将你保释出来。当然,之后你需要跟在我身边,不能再随意离开。”
阿麟愣住了,她看着源博雅真诚的眼睛,内心剧烈地挣扎起来。获得自由的机会就在眼前,但代价是失去真正的自由,成为被监视的存在……这样的“自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而且,瑞灵该怎么办?那些药材……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迟迟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刻,源博雅身后突然传来“噗通”、“噗通”两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源博雅警觉地立刻回头:“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他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情况,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闷棍!他眼前一黑,甚至没看清袭击者是谁,就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星暝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倒下的源博雅旁边,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木棍。他甩了甩手,呼出一口气:“呼——真是的,哪儿来的拐骗无知少女的人贩子……嗯,妖怪贩子?”他嘀咕着,一脚踢开牢门的锁——那锁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看向牢房里已经完全呆住的冴月麟,脸上露出一个熟悉的的笑容:“阿麟?是你吧?绝对是你!”
“星……星暝先生?!”阿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惊喜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是我……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看到我这副丢人的样子……”
“说什么傻话!人没事就好!”星暝大步走进牢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了走了,这破地方晦气得很,先回去再说!”他甚至没给阿麟再多说两句话的机会,另一只手随意地在空中一划,一道闪烁着银色光芒的裂隙瞬间张开。
“等等!”阿麟却突然站定,急切地反拉住星暝,“还、还有我的药材!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那些药材!”
星暝一愣:“药材?什么药材?”
“是我这些年走遍各地才找齐的!”麟急得快哭出来了,“是施展那个秘术彻底治愈瑞灵必需的药材!它们应该和我的行李放在一起的!”
星暝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啧!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去找!”他毫不犹豫地离开去寻找残留着阿麟气息的物件,“回神社等着!”
阿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博丽神社那熟悉的庭院里。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周围是熟悉的景色,仿佛刚才阴冷的牢房只是一场噩梦。
神社里,千早正坐在廊下擦拭她的剑,星焰则追着一只蝴蝶跑来跑去。她们看到突然出现的阿麟,都愣了一下。
“阿麟姐姐?”星焰最先反应过来,好奇地凑过来,“哇!真的是阿麟姐姐!好久不见啦!你的头发还是这么金光闪闪的!”
千早也放下剑,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惊讶:“麟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和阿麟也算是旧识,但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挂在屋檐下的草薙剑也发出了响声:“哦?这不是阿麟小姐吗?我还以为……”
阿麟看着眼前熟悉的、却又有些物是人非的场景,心中百感交集,正要开口解释,忽然——
银光一闪,星暝又突兀地出现在了院子里,脸上却带着一副像是生吞了黄连般的表情。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木箱子。
“阿麟!”星暝看到阿麟,立刻把箱子递了过来,语气有点急,“你看看,是这个箱子没错吧?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应该是你的行李?”
阿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她视若生命的箱子,里面装着她千辛万苦搜集来的、拯救瑞灵必需的珍贵药材!她顿时激动起来,连忙接过箱子:“是!就是这个!太感谢你了星暝先生!里面的药材……”
她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盖,想要确认药材是否完好。
然而,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别说药材了,连一点药渣都没剩下。
“恐怕……”星暝挠了挠脸,表情十分尴尬和无奈,“……什么都没了。我去的时候,箱子就是空的。不知道是被谁拿走了,还是……呃……被用掉了?”
“什……什么?!!”阿麟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箱子,又抬头看看星暝,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般浇灭了刚刚升起的希望。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接向后倒去。
“喂喂喂!振作点!阿麟!醒醒啊!”星暝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别晕啊!药材没了可以再找!人没了就真没了!快醒醒!”
……
与此同时,安倍宅内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安倍晴明正焦头烂额地守在一群式神旁边。这些平日里或威武、或灵动的式神,此刻一个个东倒西歪,脸色发青,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甚至有几个还在不住地干呕,显然是吃坏了东西,中了剧毒。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晴明眉头紧锁,试图用灵力帮它们缓解痛苦,但收效甚微,“我才出去一会儿功夫,你们到底乱吃了什么东西?!”
式神们痛苦地扭曲着,根本无法给出清晰的回答。
就在这时,安倍益材——晴明的父亲,慢悠悠地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屋里的混乱景象,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晴明,发生什么事了?它们这是怎么了?”
晴明见到父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解释道:“父亲!您回来得正好!它们不知怎么回事,误食了一些极其罕见的药材,药性猛烈无比,像是某种大补之物,但药力过强,它们根本承受不住,反而成了剧毒!现在情况很危急!”
“哦?竟有此事?”安倍益材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痛苦挣扎的式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看它们的样子,虽然痛苦,但如果能撑过去,或许因祸得福,妖力能得到极大的提升也未可知。”
晴明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但现在首要的是先保住它们的性命。父亲,您可知那个被抓获的妖怪的行李放在何处?我总觉得里面会有线索……”他说着,下意识地看向之前放置箱子的角落,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咦?箱子呢?”晴明愣住了,“之前明明还放在这里的……”
安倍益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箱子?什么箱子?为父并未看到什么特别的箱子啊。”他摇了摇头,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治它们吧。晴明,你需要为父做些什么吗?”
晴明虽然觉得箱子消失得有些蹊跷,但眼下式神们的状况更紧急,他也无暇深究,只得暂时将疑问压下,全力投入到救治工作中。
安倍益材(?)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儿子和痛苦不堪的式神,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仿佛什么都不知情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莫测的光芒。
(那箱子里珍贵无比的药材,自然是被他巧妙地“处理”掉,并“喂”给了这些式神。毕竟,浪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