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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的巫女08 无梦的巫女(2 / 2)

“唔——!”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鬼的喉咙里挤出。她周身翻涌的暗红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被那七道银色的符文强行压制、封禁!她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那身刺目的血衣,也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颜色迅速黯淡下去,变回了原本的红白之色,只是显得更加破败。她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星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瘫软的身体。入手冰凉,轻得像一片羽毛。

紫看着这一幕,手中悄然凝聚的力量无声散去,脸上重新挂上那副莫测高深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的冰冷挥之不去。

汐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快步走到星暝身边,担忧地看着昏迷过去的鬼:“师父……”

星暝抱着失去意识的巫女,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远处探头探脑的村民,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担忧的汐,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先……回神社吧。”

……

星暝抱着昏迷的博丽鬼回到神社时,天光因为云层的遮蔽已经暗沉。等到将人安置在榻上,他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无力感。星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担忧,时不时回头想看看鬼姐姐的情况,又被那过分安静的模样吓得缩回脑袋。草薙剑缩在角落里,剑身黯淡,连嗡鸣都懒得发出一声。

八云紫的身影在廊下如同水墨般淡去,临走前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好好照顾她”。博丽汐站在门口,看着榻上那张苍白沉静的侧脸,终究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师父,我……先回村里了。今天的事,还得去安抚一下大家。”她的声音有些发涩。

“去吧,”星暝摆摆手,“今天……多亏你了。”

汐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融入了山径里。神社一下子变得过分安静,只有星焰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份寂静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风声打破了。神社门口光影一晃,千早的身影落了地。她依旧是那副飒爽的打扮,只是脸上惯常的笑容淡了许多,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哟。”星暝靠在门框上,没精打采地招呼了一声。

“鬼小姐怎么样了?”千早开门见山,目光越过星暝的肩膀,投向室内那个模糊的身影轮廓。

“力竭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星暝揉了揉眉心,“另外两个呢?被你捞走了吧?没……出大问题吧?”他问得有些迟疑。

千早的视线瞬间飘开,手指捻着袖口的羽毛纹路:“哦,那两个啊……河童小子……皮糙肉厚的,断了几根骨头,内脏有些震伤,瞧着吓人,养养就好。”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像是在背书,“至于我们那个……嗯,送到的时候看着还行,就是吓晕了……后来醒了也活蹦乱跳的。”她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道,“就算真有点什么后遗症,大不了去找永远亭嘛,永琳小姐总有办法的。”

星暝沉默地看着她。千早的侧脸线条绷得有点紧,捻着袖口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太熟悉她了,她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事情就越糟糕。

“那就好。”星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去戳破那层显而易见的窗户纸。他侧身让开门口,“要不要进去看看她?就算……不管怎么说,这次她闯的祸不小,将来总得给你们那边一个交代,做些补偿吧?”

千早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算了吧。她……”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地面,眼神复杂,“她其实一直都不太待见我们这些妖怪吧?心里头那根刺就没拔掉过。我过来,只是看看她这次没把自己折腾坏就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某种情绪压下去,语气刻意轻松起来,“反正我们也没真出什么大事,那……我就先走了。山上还一堆事情等着我呢。”

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脚步显得有些仓促。

“千早。”星暝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千早身形顿住,却没回头。

“……路上小心。”星暝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千早没应声,肩膀却松了松,随即带起一阵强劲的气流,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速度快得有些狼狈。

星暝感应着她消失的方向,半晌,才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主人?”星焰扯了扯他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困惑,“千早姐姐怎么了?她走得好快呀。”

星暝收回目光,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声音低沉:“她啊……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出了事,心里憋着火,痛得要命,却硬是咬着牙不肯说。”他想起千早那绷紧的下颌和捏得死紧的指节,“就为了……不让我难做罢了。”

星焰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脸上依旧写满了担忧,又忍不住探头去看屋里。

就在这时,星暝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感。他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感觉的来源——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那位总是不苟言笑,尽忠尽职的审判长——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

星暝心头猛地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下意识地挡在了门口的方向。

“四季?”星暝的声音带着点干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意外,“你怎么……有空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四季映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星暝那略显戒备的姿态,又掠过他身后探头探脑、脸上带着明显惧意的星焰,最后落回星暝脸上:“今日是休息日,恰逢路过此处,又碰巧感知到了附近发生的……事情。身为阎魔,职责所在,自然要过来看看。”她暼了眼西边,“方才千早,可能是见我来了……走得挺急。她没告诉你吧?她手下那个年轻天狗,魂魄早已离体,此刻怕是已循着引魂蝶的光,踏上三途川的渡船了。”

星暝沉默了一下,脸上没什么意外,只是眼神更暗了些。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猜到了。”千早那强撑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啊?!”星焰却惊呼出声,小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她经常去妖怪之山玩耍,虽然和那个沉默寡言、总抱着纸笔的天狗少年不算特别熟络,但也记得他那腼腆的笑容。此刻听到这个噩耗,心里又惊又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四季映姬的目光转向星焰,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丝:“生死有命。那孩子魂魄离体时并无太大痛苦,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重新看向星暝,语气恢复了那种审判时的平静,“这次来,本是想针对博丽鬼的行径,好好说教一番。她手上沾染的血债,累积的怨念业力,早已浓重得如同实质的黑雾,连我见了,都深感棘手,甚至……有些无力审判了。”

她微微摇头,那一直板着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混杂着审视与一丝……近乎怜悯的感慨:“然而,细究其行,她所斩杀的,十之八九,又确确实实是些身负深重罪孽、业力缠身之辈。妖怪也好,人类也罢,皆是如此。正因如此,才更令人……心生感慨。”

星暝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回避,只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诚:“事已至此,在人前故作忏悔之态,未免太过虚伪。但……我承认,鬼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这做师父的,确确实实……难辞其咎。这份罪业,我认。”

四季映姬的目光牢牢锁定了星暝:“那么,星暝。若时间倒流,你早已知晓收留她、纵容紫的计划会引来今日之果,你……会改变当初的决定吗?”

星暝沉默了许久。久到庭院的阴影仿佛都拉长了几分。最终,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可能……不会。”

他抬起眼,直视着四季映姬审视的目光:“或许改了,结果会更糟。而且……”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艰涩,“我大概……也猜得到紫利用她做些什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必须在她和紫之间做出选择……”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会站在紫那一边。”

他摊开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话已至此。若阎魔大人认为此等想法亦是罪业深重,欲行审判……我,无话可说。任凭处置。”

四季映姬静静地看着。她就这么看着星暝,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谴责,也没有认同,只有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复杂与沉重。

终于,她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自嘲。

“迄今为止的彼岸,”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还从未有过审判蓬莱人的先例。我这位所谓的审判者,有时静夜自省,亦不知自身所行,是否也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罪业’所缠绕,面目全非了。”她微微摇头,似乎想将某种沉重的思绪甩开。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扫过庭院,语气变得轻松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不自然:“啊,对了。方才说今日是我的休息日……其实……是假的。”

星暝愕然抬头:“……?”

四季映姬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近乎“不好意思”的神色:“实际上,那不过是我擅离职守的说辞罢了。”她晃了晃手中的悔悟棒,“原本是我感应到那冲天的怨煞之气,怒不可遏,专程赶来,打算将这祸乱的源头——博丽鬼,再好好审判一番!”

她的语气陡然低沉下来:“可真的到了这里,站在此处……仅仅只是站在此处,心里的怒火便荡然无存,什么都说不出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这个自己都‘渎职’的阎魔,说的话,又能有什么真正的分量和说服力呢?”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神社,仿佛要将这景象刻入眼底。

“罢了。此地非吾久留之所。权且告辞。”

话音落下,四季映姬朝着山径而去,只余星暝与星焰两人站在原地,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