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江畔暗涌(1 / 2)

夜色渐深,江风带上了几分凉意,吹散了王强脸上最后一丝从宴会厅里带出来的燥热。三人沿着滨江步道缓缓而行,与远处“铂宫”的璀璨光华渐行渐远,仿佛从一场虚幻的梦境,一步步走回坚实的地面。

“说起来,”王强踢了踢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语气带着几分回味与释然,“刚才在里面,看那些人举牌竞价,几十万、上百万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心里还真有点发慌。要不是跟着大山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可能真会被这场面唬住,觉得自己渺小得像粒沙子。”

张大山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沉暗的江面上,那里有渔火,也有游轮的霓虹倒影,破碎而迷离。“沙子未必不如水晶坚固。惑于外相,便失了根本。”

石小山在一旁用力点头,他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剔透,能感受到张大山的弦外之音。在他眼中,张大哥就像村里后山那块最深沉的巨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小跑着追近。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形微胖,穿着一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考究的深色中式褂子,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急与谦卑的笑容。他跑得有些急,额上见汗,在路灯下泛着油光。

“请问……请问是张先生吗?”微胖男人在几步外站定,微微喘着气,语气极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张大山身上,显然是有备而来。

王强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带着一丝戒备:“你是?”他注意到,这个男人虽然穿着不俗,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郁气,眼神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惊惶。

“鄙人姓钱,钱富贵。”微胖男人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鎏金名片,双手递上,“是做建材生意的。刚才在宴会上,有幸远远看到张先生……和周老板交谈的风采。”

王强接过名片,触手质感极佳,上面的头衔也确实是个实力不俗的企业老板。但他心中疑惑,宴会上那么多人,此人为何独独追着他们出来?

钱富贵搓了搓手,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四下瞟了瞟,仿佛在警惕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冒昧打扰,实在抱歉。只是……只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件极其棘手、难以启齿的怪事,听闻张先生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这才唐突追来,想请张先生……救命啊!”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与他一身上流商人的打扮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张大山这才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

钱富贵被这目光一看,心头更是一紧,感觉那点隐秘的惶恐无所遁形。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说道:“张先生,我……我家里……最近不太平。尤其是……我女儿……”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脸上血色褪去:“她……她像是变了个人,白天昏昏沉沉,夜里却……行为怪异,有时候对着空屋子说话,有时候……有时候眼神变得完全不像她……我找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师,钱花了不少,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反而更严重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想上前抓住张大山的胳膊。

石小山眉头微蹙,他运转青囊清气,灵觉比常人敏锐得多。在钱富贵靠近的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寒潮湿的气息缠绕在此人身上,让他非常不舒服。

王强也看出了钱富贵不似作伪,那是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他看向张大山,用眼神询问。

张大山沉默了片刻,就在钱富贵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才淡淡开口:“此地不是说话之所。”

钱富贵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连连鞠躬:“明白!明白!张先生,您看……能否移步?我的车就在附近!或者您定个地方,任何地方都行!”

“明日午后,到‘安居置业’。”张大山报出地址,语气不容置疑,“带齐你女儿近期的照片,以及她常接触的物件。”

“好!好!一定!多谢张先生!多谢!”钱富贵如蒙大赦,千恩万谢,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江边再次恢复宁静,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王强看着钱富贵消失的方向,咂了咂嘴:“好家伙,这生意还真是……自己找上门了。大山,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七八分。”张大山目光深邃,“他印堂晦暗,身缠阴秽之气,所言非虚。不过,具体是何缘由,需明日详查。”

石小山有些紧张,又有些跃跃欲试:“张大哥,是……那种东西吗?”

“未必。”张大山摇头,“人心鬼蜮,有时比异物更甚。或是冲煞,或是邪祟,亦或……是人心自招。未查明前,不可妄断。”

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王强和面露思索的石小山,继续向前走去。

“回店吧。”

---

回到“安居置业”时,已近深夜。店铺所在的街道安静异常,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站着,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与“铂宫”那片区域的极致繁华相比,这里更像是城市沉睡后露出的、未被妆点的朴素面容。

王强拿出钥匙开门,嘴里还在念叨着钱富贵的事:“这钱老板,看着也是个体面人,怎么就被折腾成那副样子了?他女儿……到底遇上了什么?”

张大山没有立即回答,他走进店内,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店内气息平和,他之前布下的几个小型聚灵、净化的阵法运转正常,将白日里沾染的些许杂气涤荡一空。这里是他的地盘,是他的“道场”,一踏入其中,那份因宴会而产生的、若有若无的隔阂感便彻底消散。

“强哥,我去烧点水。”石小山乖巧地说着,熟门熟路地走向后面的小厨房。他对这个“家”充满了归属感,每一个角落都熟悉无比。

王强一屁股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扯了扯领带:“总算能放松了。还是这儿舒服。”他看向张大山,正色道:“大山,说真的,明天那个钱富贵过来,你打算怎么办?收费怎么算?咱们是不是也该定个章程?总不能一直……随缘吧?”

张大山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身体放松,眼神却依旧清明。“视情况而定。若真是邪祟作怪,救人要紧,酬劳次之。若是因果纠缠,或人心诡诈,则另当别论。”他顿了顿,看向王强,“你负责谈这些。”

王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交给我你放心!保证既不砸了咱们的招牌,也不让你白干活!咱们这也算是……嗯,特殊技术服务费!”他摩拳擦掌,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不同的报价方案了。

石小山端了泡好的茶过来,给张大山和王强各倒了一杯。清雅的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进一步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最后一丝浮华气息。

“小山,”张大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看向石小山,“今晚在宴会上,你运转青囊清气抵抗外界干扰,做得不错。但可知为何最初仍会有一瞬的目眩神迷?”

石小山放下茶壶,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是因为……那些东西太亮、太新奇了,我以前从没见过。心……动了。”

“不错。”张大山点头,“外物炫目,引动心绪,此乃常情。修行并非要你变成枯木顽石,而是要做到‘见境心不起’,如明镜照物,物来则现,物去则无痕。你后来能迅速收敛心神,驱散迷障,说明平日功课没有白费。青囊清气,养身亦养心,心若澄澈,外邪不侵,外欲难动。”

石小山认真听着,将这些话牢牢刻在心里。他知道,张大哥这是在借机点拨他修行之道。

“还有你,王强。”张大山转向王强。

王强正在心里算账,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我?我怎么了?我今晚表现还可以吧?没给你丢人啊。”

“你并非修行之人,无需以修行标准要求。”张大山语气平淡,“但你是我张大山的朋友,是‘安居置业’的老板。日后,类似今晚的场合不会少。周国宝等人的圈子,利益交织,人心复杂。你可以与他们打交道,借助资源,但需牢记:不卑不亢,守住本业。莫要被那些浮华迷了眼,失了判断。”

王强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他听出了张大山话语中的郑重。他用力点头:“我懂,大山。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咱们的根,就是这间店,就是踏踏实实做业务。那些高大上的东西,见识过就行了,不会真当回事。我还指望把咱们‘安居置业’做成金字招牌呢!”

张大山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王强是聪明人,只是有时容易被眼前的景象所惑,需要适时提点。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店里接下来的普通业务规划,王强提到了几个通过周国宝关系新接触的潜在客户,虽然不算顶级富豪,但也是优质资源,需要好好跟进。

夜深了,王强打着哈欠回楼上自己的房间休息。石小山也恭敬地对张大山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每晚雷打不动的打坐练气。

店内只剩下张大山一人。

他并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寂静的街道。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清辉。

钱富贵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自从解决周国宝别墅的事情后,他虽然刻意低调,但在某个特定的圈层里,他的名字已经和“有真本事”、“神秘高人”这些标签联系在了一起。这类求助,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这并非他追求的道,但身处红尘,难免沾染因果。更何况,青囊一脉,本就亦有济世之责。若遇邪祟害人,他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