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撞在了千禧年的门槛上,1999年的冬天,世纪末的怅然和对新纪元的懵懂憧憬交织在一起,再混上毕业季的离愁,连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大四这道十字路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紧迫感,就这么轰然横在眼前。
省城各大高校的招聘会一场接着一场,如同赶不完的集市。
我也买了身廉价西装,挤在人潮里,汗味、香水味、简历纸张的油墨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令人眩晕的“未来气息”。
听着招聘人员侃侃而谈年薪几何、落户政策、公司平台,不动心是假的。谁不想留在这霓虹闪烁的省城?谁不想要一份体面安稳的工作?
可置身于这喧嚣的城市之中,我总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隔膜。瞥见招聘人员目光不经意扫过我西装面料时细微的打量,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围绕着“门路”、“划算”、“价值”在运转,连说一句话都要在心底掂量几分,多了层冰冷的玻璃墙。
相比之下,我和苏玲玲的感情在校园的静谧中愈发稳固。
图书馆闭馆后,绕着静湖漫步成了我俩心照不宣的习惯。湖边的老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她攥着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冬夜的寒意。
“林涛,”她声音充满憧憬。
“等毕业了,我们一起留在省城,好不好?我托我爸打听过了,省农科院明年可能会招实习生,我们俩的专业都对口,一起去试试,肯定能做出点成绩来的。”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的眼睛,迟疑着点了点头,心头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不安地跳动。
她眼中的省城,是窗明几净的实验室,是下班后可以悠闲漫步的百货大楼,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大都市。
可我一闭眼,脑海里撞见的,永远是唐洼子村低矮的土坯房,是爹蹲在寒风凛冽的墙根下默默编着竹筐,是娘在灶台前忙碌,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怎么都擦不净的灶灰。
她是城里姑娘,父母虽没在机关上班,但也在国营厂有份体面的工作,从小未曾真正为生计发过愁。
而我身后,是年过半百、日渐佝偻的爹娘,是正在读初中、未来也需要支持的妹妹。若不是我大学期间四处兼职省下些学杂费,妹妹的课本费恐怕早已让家里捉襟见肘。
这些现实,时时刻刻在心底拽着我。
这份潜藏的矛盾,在上周苏玲玲的生日宴上,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父母在省城颇有名气的“迎宾楼”设宴,我特意用兼职攒下的钱,买了一盒包装还算精致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