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内心剧烈挣扎。这女子神秘莫测,来历不明,在这诡异的黄泉路上出现,还拥有如此清幽的洞天福地,绝非寻常。那泉水是否暗藏玄机?会不会是另一种陷阱?
然而,身体的状况由不得他过多犹豫。饕餮的怒吼造成的灵魂震荡、《鬼门十三针》超负荷运转的反噬、以及强行逃遁的透支,都在持续蚕食着他的生机和意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若得不到有效治疗,别说继续前往酆都城,恐怕连走出这个洞窟都难。
琴音依旧,平和而悠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罢了!若她要害我,以她展现出的莫测手段,在我昏迷时便可动手,何必多此一举?苏念心念电转,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疑虑。他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那汪清泉。
走到泉边,那股清凉舒爽的气息更加浓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入泉水中。触感冰凉,却不刺骨,反而有一种温润感顺着指尖蔓延,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更神奇的是,指尖上几道被魔窟肉须撕咬留下的细小伤口,在泉水浸润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苏念不再犹豫,也顾不上许多,褪下破损的外袍(隐魂斗篷并未脱下),只穿着贴身的衣物,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缓缓沉入了清澈的泉水之中。
“嘶——!”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瞬间包裹了全身!这感觉并非单纯的冰冷,而是一种蕴含着庞大生命精粹的、极其温和的滋养之力!泉水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亿万细小的清凉精灵,顺着他全身的毛孔、伤口,乃至灵魂的缝隙,温柔地钻了进来。
身上被风沙刮擦的伤痕、被饕餮声波震裂的内腑、强行催动针法导致灼伤的经脉、以及灵魂深处那股被远古凶戾气息冲击带来的疲惫与创伤……都在这清凉泉水的浸润下,发出舒适的呻吟。疼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疲惫感被丝丝缕缕的精纯能量所取代,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泉水中的生机。
苏念几乎是本能地运转起了《淬厄星经》。功法一经催动,异变陡生!
在这蕴含磅礴生机的泉水助力下,体内原本运转滞涩、如同龟爬的淬厄星力,此刻竟变得异常活跃!星力流转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何止数倍!如同干涸的河床注入了奔涌的清流,原本细小的星力溪流瞬间壮大、奔腾起来!星力所过之处,不仅加速修复着受损的肌体与经脉,更在不断地淬炼、提纯,隐隐散发出更加凝练、更加内敛的光泽!
更让苏念心中惊异的是,他感觉与这洞窟、与这泉水、甚至与那飘渺的琴音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共鸣。那弥漫在洞窟中的清冷能量,似乎被他的星力所吸引,丝丝缕缕地融入其中,使得运转的淬厄星力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纯净气息。
他沉浸在伤势飞速愈合、星力加速运转的奇异状态中,几乎忘却了时间,也暂时抛开了对那神秘女子的警惕。泉水的滋养和琴音的安抚,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灵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念感觉身体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体内星力澎湃充盈,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时,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泡在清澈的泉水中,洞窟顶部的微光似乎恒定不变。那位素衣女子依旧端坐在清泉旁,低眉抚琴。五弦琴音流淌,亘古寂寞与众生叹息交织,仿佛从未停歇。
苏念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敌?是友?为何相救?这泉水又是什么来历?无数疑问盘旋心头。
但此刻,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这位神秘女子,暂时没有恶意。而她赐予的这汪泉水,让他在这九死一生的黄泉路上,重新获得了挣扎下去的力量。
他默默起身,泉水顺着身体滑落,带走了污秽与疲惫,留下的是焕然一新的生机。他穿上衣物和斗篷,对着那抚琴的素白背影,深深一揖。无论对方是否接受,这份疗伤之恩,他记下了。
女子琴音未停,亦未回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只有那五弦的清音,在幽深的洞窟中,诉说着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