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山那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亡魂的零星惨嚎终于被彻底甩在身后,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余悸和魂体上的阵阵幻痛。侥幸逃出的二十几个亡魂,个个魂体黯淡,形态狼狈,彼此间也失去了恶狗岭前那点微弱的抱团意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一种被黄泉路彻底磨平了棱角的死寂。
时间在这里依旧混沌,只有脚下磷光惨白的黄泉路在无垠的黑暗中固执延伸。然而,前方的景象却骤然剧变!
视野所及,不再是嶙峋怪石或铁灰山岭,而是一片死寂、荒凉的……沙漠!
无边无际的黄沙铺满了整个视野,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黑暗深处。惨白的磷光似乎被这厚重的沙层吸收了大半,只剩下微弱的光晕勾勒出沙丘起伏的轮廓。阴风不再是低沉的呜咽,而是变成了怒吼的狂飙!卷起漫天黄沙,如同亿万细小的怨魂在疯狂舞动,发出“沙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风沙打在魂体上,带着一种刺骨的阴寒和侵蚀感,每一次撞击都仿佛要带走一丝微不足道的魂力。
队伍右边不远处的天际,景象更为骇人。那里的沙尘不再是漫无目的飞舞,而是在一股无形巨力的搅动下,疯狂地旋转、升腾!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连接着灰暗天幕与黄沙大地的巨大漏斗状沙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它像一头沉睡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在黄泉深处苏醒,搅动着无边的死寂与绝望。那沉闷如雷的轰鸣,隔着数里之遥,已震得亡魂们魂体不稳,几欲溃散!
“天……天要塌了吗……”
“完了……完了……刚躲过鸡啄狗咬,又要被黄沙埋了……”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亡魂中蔓延。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沙哑的惊呼:“看!前面!有……有房子!”
所有亡魂猛地抬头,透过漫天飞舞的沙尘,竭力望向沙暴方向的前方。果然,在几公里外,那吞噬天地的沙暴阴影边缘,一片黄沙纷飞之中,竟矗立着一座……建筑物!
它孤零零地立在无垠沙海之中,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惨白的磷光似乎被它本身散发出的某种奇异光芒所取代,在狂暴的风沙中顽强地透出轮廓。那是一座风格奇特的建筑,既非中式的飞檐斗拱,也非西式的方正结构,更像是一种扭曲、拼凑的产物。尖锐的塔顶刺向灰暗的天空,墙壁上似乎覆盖着某种暗沉、蠕动着的材质,窗户里透出的不是灯光,而是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粘稠的暗黄色光芒。
“是……是客栈?还是……庙?”一个亡魂声音发颤,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
“管它是什么!总比被这鬼沙暴活埋强!”另一个亡魂嘶吼着,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有了目标,残存的亡魂队伍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踉跄着、相互拉扯着,顶着越来越狂暴的风沙,朝着那座孤零零的建筑艰难跋涉。脚下的黄沙极其松软,每一步都深陷其中,跋涉的艰难远超之前的碎石路。沙暴的轰鸣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战鼓在身后擂响!
苏念紧紧裹着隐魂斗篷,碧玉葫芦的温润努力抵抗着风沙中蕴含的侵蚀之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那座突兀出现的建筑,心头警铃大作!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八百里黄泉路,一望无际的绝望沙海,为何会凭空出现一座酒店?
那建筑散发出的气息,并非亡魂聚集的怨气,也不是阴司官邸的威严,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引诱,如同黑暗中腐烂蜜糖散发出的甜腻腥气,吸引着绝望的飞蛾扑火。
他猛地拉了拉身旁同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张富贵。老厨子被金鸡啄伤的手臂依旧显得虚淡,魂体状态不佳,此刻也是满脸惊惧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沙暴和前方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