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忘尘茶楼。
这是一家颇为有名的茶楼,装修雅致,往来的多是文人墨客和富商巨贾。午时三刻,正是茶楼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茶香与点心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谢景宸缓步走进茶楼,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大厅内座无虚席,客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看起来并无异常。他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径直走向二楼的天字乙号静室。
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淡淡的茶香。谢景宸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室内布置简洁而雅致,一张梨花木桌,两把椅子,临窗摆放着一盆青翠的兰草。一个身着灰色布袍、背影清瘦的中年文士正背对着他,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缓缓啜饮着。
听到动静,那文士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儒雅却带着几分沧桑的面容。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看到此人,谢景宸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巨震,如同被惊雷击中一般,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竟然是他?!
沈砚之!
前太子太傅沈砚之!
沈砚之曾是前太子最信任的老师,学识渊博,品行高洁,深受朝野敬重。三年前,前太子因“谋逆案”被废,沈砚之也受到牵连,被罢官夺职,流放边疆。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在流放途中病逝,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并且出现在了京城,还主动约见了自己!
沈砚之看着谢景宸震惊的神色,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平和:“谢世子,别来无恙?”
谢景宸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警惕地看着他:“沈太傅?您……您不是已经……”
“已经病逝于流放途中了?”沈砚之接过他的话头,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若不如此,我又怎能从李弘的魔爪下逃脱,活到今日?”
他的话印证了谢景宸的猜测,前太子的“谋逆案”,果然与李弘有关!
“沈太傅约见晚辈,不知有何指教?”谢景宸收敛心神,语气变得谨慎起来。沈砚之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的出现,必然意味着更大的阴谋和更复杂的局势。
沈砚之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谢世子,我知道你与殷姑娘正在追查林逵之死和漕运贪墨案,也知道你们正在与李弘周旋。我今日约你前来,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谢景宸眉头一挑,“沈太傅有何筹码?又想要什么?”
“我的筹码,是李弘谋逆的铁证,是前太子案的真相,也是你们目前最缺少的、能彻底扳倒李弘的关键证据。”沈砚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而我想要的,很简单——为前太子洗刷冤屈,让李弘这个奸贼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那是被压抑了三年的冤屈与愤怒。
谢景宸看着他,心中充满了疑虑。沈砚之的出现太过蹊跷,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在这人心叵测的京城,谢景宸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沈太傅,空口无凭。”谢景宸语气平静,“您说您有李弘谋逆的铁证,可有凭证?”
沈砚之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那玉佩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正是前太子的随身信物——凤纹佩!
“这枚玉佩,是前太子当年亲手交给我的,上面刻有他的隐秘印记,可作为凭证。”沈砚之解释道,“至于李弘谋逆的铁证,我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我便将铁证交给你。我们联手,定能将李弘及其党羽一网打尽,还朝堂一个清明!”
谢景宸看着桌上的凤纹佩,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几分。这枚玉佩确实是前太子的信物,他小时候曾在宫中见过。但他依旧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沈太傅,您为何选择与我合作?京城之中,比我有实力、有能力的人不在少数。”
“因为你是靖安侯之子,是前太子为数不多的旧部之后,更是如今唯一有勇气、有能力与李弘抗衡的人。”沈砚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且,你与殷姑娘追查的案件,与前太子案、与李弘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的目标一致,利益相关,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被禁足,行动不便。我可以帮你联系前太子的旧部,为你提供人力和信息支持,助你在三司会审中占据上风。但我有一个条件——一旦扳倒李弘,你必须全力支持我,为前太子洗刷冤屈。”
谢景宸沉默了。这确实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沈砚之手中的铁证和前太子的旧部,正是他们目前最缺少的力量。有了这些,他们扳倒李弘的把握将大大增加。但他也清楚,与沈砚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沈砚之隐忍三年,必然城府极深,他的真实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为前太子洗刷冤屈那么简单。
联盟的裂痕,往往始于各怀心思。谢景宸与沈砚之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猜忌与算计。他们是否能真正联手,共同对抗李弘?沈砚之手中的铁证究竟是什么?而留在靖安侯府的殷璃,又将面临怎样的变数和考验?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忘尘茶楼的喧嚣依旧,但天字乙号静室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一场新的博弈,正在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