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迤逦西行,地势逐渐抬高,风物也与东方平原迥异。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卷起地上的黄土和残雪,天地间一片苍茫昏黄。远处是连绵起伏、植被稀疏的黄土塬和深切的沟壑,显得荒凉而壮阔。
陇西郡,秦人故地,边陲重镇。然而帝国的强权在此地似乎也打了折扣。沿途遇到的戍卒和百姓,脸上带着久经风霜的粗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偶尔能看到废弃的烽燧和残破的坞壁,诉说着这里并不太平,匈奴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秦始皇的銮驾更加封闭,他的咳嗽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但西行的决心似乎未曾动摇,甚至因为接近目标而显得有些焦躁,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根据玉珪感应的坐标和那幅残破的星图,目的地指向一处名为“野狐峪”的偏僻山谷。当地向导听闻要去那里,脸上都露出畏惧之色,传言那里是古战场,冤魂不散,常有怪异之事发生,夜间有鬼火闪烁,异响不断。
徐福却越发兴奋,认为这正是“地脉能量异常”的证明,不断向始皇灌输此乃“宝地”的言论。
林昭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玉珪的嗡鸣已近乎持续不断,不仅指引方向,更传递出一种……急迫的警告意味。脑海中的幻象也变得支离破碎,时常闪过破碎的青铜器、扭曲的符文、以及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撞击声。
星标尺素
队伍在野狐峪外十里处扎营。此处地势险要,黑冰台锐士迅速布防,警戒程度远超以往。
寒风呼啸,营火被吹得明灭不定。林昭在自己的营帐中,借着摇曳的油灯,再次铺开那幅染血的残破星图和蒙雪传来的微型机关图。玉珪被放在图纸中央,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和持续的低鸣。
他尝试将玉珪感应到的坐标与星图上的标记、机关图的结构进行最后的校准。计算器电量所剩无几,屏幕暗淡,他必须争分夺秒。
帐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三声叩击。
林昭心中一凛,迅速收起玉珪和图纸。帐帘被掀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灌入,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穿着普通士卒棉袍的娇小身影闪了进来,是蒙雪!
她摘下遮脸的围巾,脸颊冻得通红,呵出团团白气,眼中却闪烁着急切的光芒:“先生!可是此地?”
林昭点头,压低声音:“玉珪感应极强,就在峪内。但……似乎有危险。”
“我知!”蒙雪语速极快,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正是之前被撕走大半的“岐山石室星图”残卷!“我方才设法接近赵高心腹值守的辎车,隐约听到他们谈话,提及此图需以‘望山’定位……我想起兄长曾言,军中强弩有‘望山’用以瞄准……”
她将残卷铺在林昭的图纸旁,指着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类似标尺的刻痕:“先生看此处!这或许并非装饰,而是比例尺!结合此地地势高低差,或可计算出入口精确方位!”
林昭闻言,脑中如同闪电划过!他一直困扰于星图与实地的大小比例问题,蒙雪的提醒瞬间解决了这个关键难点!他立刻拿起炭笔,结合玉珪提供的坐标和这“望山”标尺,在沙盘上飞速演算起来。
蒙雪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不时帮他递送工具,遮挡灯火。
帐外寒风呼啸,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帐内,两人头几乎凑在一起,呼吸相闻,专注于眼前的推演,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紧张的气氛中流淌。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被风雪洗过的清香,她能感受到他全神贯注时散发的灼热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