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的决定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以病弱之躯,元日刚过便决意西行陇西,勘探那虚无缥缈的“星图秘藏”,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李斯再三劝谏“陛下圣体未愈,陇西路远艰险”,皆被始皇以“长生事大,岂惧艰险”驳回。赵高表面恭顺,眼中却阴霾重重。
最终,一支精简却精锐的队伍迅速组建:八百黑冰台锐士护卫,由蒙毅亲自统领;方士徐福及其部分得力弟子;必要的内侍、医官及工匠;以及身份特殊的林昭。
开拔前夜,风雪已停,月色清冷。林昭在新安排的宫室内整理着寥寥无几的行李——主要是蒙雪设法送来的几卷绢帛、药材、那把短剑以及视若生命的玉珪和计算器。门被轻轻叩响。
来的竟是徐福。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旅行装束,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林先生,明日便要启程了!陇西之地,山高林密,古道艰难,先生还需早作准备。”他看似关切,目光却不住地瞟向林昭的行囊,“福近日重新推演那半幅星图,与先生所言愈发吻合,尤其是关于‘地脉能量汇聚点’之说……想必先生师门对此更有精研?”
他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钥引”和更深层的知识。林昭虚与委蛇,只推说师门记载模糊,需实地勘验方能确定。
徐福也不逼迫,留下几句“同心协力,共襄盛举”的场面话,便告辞离去。林昭知道,这漫长的西行路上,徐福的“请教”绝不会少。
徐福刚走,那名年轻内侍又悄然而至,送来的是一双厚底防滑的皮质鞮鞻(靴子)和一件内衬厚实羊毛的深色旅行斗篷。
“女公子吩咐,陇西寒苦,山路崎岖,请先生务必添衣保暖,足下安稳。”内侍低语,放下东西便匆匆离去。
林抚摸着那鞮鞻上细密的针脚和斗篷内柔软温暖的羊毛,心中酸涩与温暖交织。她总是想得如此周到。
次日清晨,车队浩浩荡荡驶出沙丘宫。秦始皇乘坐的驷马安车位于队伍最中心,门窗紧闭。林昭被安排在一辆有篷的轺车中,紧随御驾之后,待遇明显提升,但车窗被封死,显然仍处于严密监视之下。
车轮碾过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凛冽的寒风透过车帘缝隙钻入,呵气成霜。林昭裹紧蒙雪送的斗篷,感受着车身的摇晃,开始了这段吉凶未卜的西行之旅。
辙痕心迹
队伍沿着古老的驰道西行,日行夜宿。旅途枯燥而艰苦。即便是有帝国最好的道路和补给,颠簸的马车、寒冷的天气、以及粗糙的饭食(主要是糗粮、肉脯和偶尔煮热的藿羹),依旧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
林昭大部分时间被困在车中,只能通过偶尔停车休整时,掀开车帘一角观察外界。他看到沿途凋敝的村落、面黄肌瘦的农夫在寒风中劳作、看到被征发来修缮道路的刑徒在皮鞭下艰难运作……繁华帝国的另一面,是底层民众难以想象的艰辛。这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个时代的沉重。
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佳,玉珪的反噬时强时弱,时常在半夜因剧烈的头痛或诡异的幻象而惊醒。他只能依靠蒙雪留下的药粉和强韧的意志力苦苦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