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湄没能再踏上普渡寺的石阶。
王家那间溢满药味的内室里,死神的脚步清晰可闻。锦被下,那具曾经纤细美好的身躯,如今已瘦削得只剩一把枯骨。面颊深陷,苍白得泛着青灰。
延竹的世界,似乎并未因那一次的触碰而有丝毫改变。
他依旧晨扫暮坐,古井无波。只是,那日他执帚扫过山门殿前那片回廊石板时,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那里,空荡荡的,再无那个倚着廊柱、咳得撕心裂肺的素色身影。
山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被他沉默地扫入尘埃。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无声无息地沉没,未曾激起半点涟漪。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虚无的某处,空茫而寂寥。
仿佛那短暂的、带着血腥味的靠近,不过是漫长寂寥岁月里一个模糊的、无关紧要的符号。
“墨时庭,你说....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没动心吗?”欧叶站在墨时庭身旁,裹了裹披风。
墨时庭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她看向银杏树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道影子呆呆的望着正在洒扫的延竹。
“走吧,带她回冥界。”墨时庭忽然开口,欧叶急忙跟上。
墨时庭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极淡的幽芒,他和欧叶的气息与身形瞬间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彻底隐没在银杏树沙沙作响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无声地穿过斑驳的树影,停驻在那团凝望着禅院方向的、单薄得几乎被风吹散的魂魄前——正是云湄。
她依旧维持着生前那副病弱不堪的模样,素色的衣裙如同褪色的水墨,在冥界的微光中显得更加虚幻。
那双曾因仰望而燃起最后光亮的墨玉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的哀戚,死死锁在远处那个青灰色僧衣、执帚缓行的寂寥身影上。
“时辰已至,”墨时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冥府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冰冷地刺破她虚幻的留恋,“随本王回冥界,入轮回。”
云湄的魂魄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寒风吹皱的纸片。她猛地转过身,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抗拒,拼命摇头,声音带着魂魄特有的、断续的回响:
“不……我不走!我不去冥界!他……他就在那里……”她虚幻的手指徒劳地指向延竹的方向,“让我……让我再看看他……就一会儿……”
她的执念化作实质的阴冷,萦绕在银杏树下,引得几片金黄的叶子无风自动,却径直穿透了她伸出的、近乎透明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