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詹金斯选的采访地点,是营地外最大的一棵猴面包树下。
这棵树比坎巴这个国家还要古老。
粗壮的树干需要十几个人才能合抱,像一位沉默的巨人,见证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荒诞与真实。
今天,它将见证一场文明的对决。
或者说,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萨拉的团队效率极高,两台摄像机从不同角度锁定了采访区,反光板将正午刺眼的阳光变得柔和。
她坐在折叠椅上,双腿交叠,膝上放着硬皮笔记本,浑身散发着一种“真相即将揭晓”的精英气场。
她的对面,孙连城瘫在另一张椅子里。
坐姿松垮,神情萎靡,像一根被太阳晒蔫了的茄子。
他看着萨拉那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搞快点,我赶着下班回国。
“孙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萨拉的声音干脆利落。
孙连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您随意。
萨拉打开录音笔,红色的指示灯亮起,像一只审判的眼睛。
“孙先生,外界对您的评价两极分化。您的追随者视您为先知,但也有大量评论认为,您只是一个运气极好的骗子,用东方神秘主义包装自己,在非洲这片信息闭塞的土地上招摇撞骗。对此,您怎么回应?”
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尖锐,直刺心脏。
不远处的老王和老张,紧张地捏了一把汗。
孙连城却精神一振。
来了来了!
这才是专业媒体人该有的水准!不像本地那些记者,问的问题都是“您是怎么做到心想事成的”。
他看了一眼天上慢悠悠飘过的云,眼皮都懒得抬,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语气,慢悠悠地反问:
“云聚云散,需要向底下的山峰解释什么吗?”
萨拉握笔的手指顿住。
她预想过无数种回答:愤怒的辩解,激昂的反驳,甚至是巧妙的回避。
但她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废话。
这感觉,就像你用尽全力挥出一记重拳,结果打在了一团空气里。
她压下心头那丝荒谬感,维持着职业的微笑。
“很有哲理的比喻。那我们来谈谈事实。”
她翻了一页笔记,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据我所知,在您建议坎巴政府做空黄金之前,法国建工集团恰好在期货市场上建立了巨额的黄金多头头寸。而他们的破产,直接导致了您所预言的‘灾难’。请问,您是否提前通过某些非公开渠道,掌握了黄金市场的内幕信息?”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质疑能力,而是暗示他参与了金融犯罪。
孙连城内心狂喜。
对对对!就是这样!快把我跟金融犯罪绑死!这罪名,够我回国蹲一辈子了!
他看着远处连绵的矿山,眼神飘忽,仿佛在追忆某个逝去的下午。
“潮汐的涨落,需要征求月亮的同意吗?”
他答非所问。
“秋天到了,树叶飘落,难道每一片叶子,都能预测整个季节的到来吗?”
萨拉:“……”
她的血压,正在随着非洲正午的气温一同飙升。
“孙先生,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的语气加重了。
“我的回答,就在风里,在水里,在大地每一次的呼吸里。”孙连城闭上眼睛,一副“我已入定,闲人勿扰”的死样子。
远处,一辆悍马越野车旁,伊莎贝尔倚着车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她今天穿了一件极短的黑色工装背心,下摆堪堪遮到肋骨下方,露出大片紧实平坦的腰腹。
汗珠顺着她的小麦色肌肤滑落,没入低腰迷彩裤的边缘,勾勒出摄人心魄的马甲线与人鱼线。
她双臂抱在胸前,这个姿势让她本就饱满的胸部曲线更显挺拔,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她看着在萨拉的“科学之矛”面前疯狂打太极的孙连城,嘴角的笑容带着危险的魅力。
这个男人,总能用最消极的方式,达到最离谱的目的。
采访现场,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萨拉感觉自己从业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专业素养,正在被这个东方神棍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咬了咬后槽牙,决定换个战场。
“好吧,我们来聊聊您所谓的‘孙学’。您多次提到‘龙脉’,请问,这是一种可以被现代地质学勘探到的矿脉吗?它的构成元素是什么?”
孙连城:“那是大地的呼吸。”
萨拉:“……那么,您教给士兵们的‘太极神拳’,它发力的原理是什么?是利用了人体杠杆,还是某种瞬间的肌肉爆发?”
孙连城:“那是静中之动,是宇宙的节拍。”
萨拉:“那您写的那些‘神符’,为什么能让争斗的士兵瞬间和解?是里面含有某种化学物质,还是利用了某种心理暗示?”
孙连城:“文字是心灵的倒影。心静,则世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