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情真意切,老泪纵横(这次倒有七分是真,为这即将结束的生涯,也为郭嘉)。我将张仲景的脉案呈上,一副油尽灯枯、不堪重负的模样。
曹操看着我,久久不语。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我的躯体,看清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伏在地上,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心中紧张万分,生怕被他看穿这最后的“忽悠”。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与感伤:“公达……连你也要离朕而去了吗?奉孝刚走,你若再离去,朕身边……还有几人可托付心腹?”
我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哽咽道:“主公……臣岂愿离去?只是……臣之身躯,已如风中残烛,实在无力再为主公分忧。且颍川荀氏,乃臣之本家,族中子弟还需臣回去教导……臣虽离去,然心永远向着主公,愿主公早日扫平四海,成就霸业!”
我这话,既表达了不得已的苦衷,又表明了忠诚,还留了“教导子弟”以备将来用的伏笔,可谓面面俱到。
曹操又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亲手将我扶起:“罢了……罢了……文若(荀彧)在时,常劝朕体恤臣下。你为朕谋划多年,劳苦功高,如今既然身体不适,朕若强留,反倒不近人情了。准你所奏吧。”
“谢主公隆恩!”我再次拜倒,这一次,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竟真有几分轻松和解脱。
我的辞呈被批准了。消息传出,许都上下皆感意外,但联想到郭嘉之死和我的“病情”,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程昱、贾诩等人前来送别,神色复杂,或许他们也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某种未来。夏侯兄弟则大大咧咧地送来不少程仪,祝我早日康复。
离城那日,秋风萧瑟,黄叶纷飞。我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带着家眷和简单的行装,乘坐一辆朴素的马车,悄然离开了这座我经营、周旋了十余年的许都城。回头望去,那巍峨的城墙在秋日下显得格外肃穆,也格外遥远。
我没有直接回颍川,而是先绕道去了城郊郭嘉的墓地。坟冢已长出青草,我斟了一杯酒,洒在墓前。
“奉孝,”我低声自语,“最终还是你赢了。你用你的方式离开了这盘棋,而我,用了我的方式。这最后的‘忽悠’,不知你可还满意?”
风中只有落叶的沙沙声,无人应答。
马车继续前行,驶向颍川的方向。我知道,那里没有许都的繁华与权势,但或许有我所期盼的平静与安宁。至于这天下这盘棋,最终会由谁来收官,已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我,荀公达,曹营的“忽悠郎中”,最终的归宿,便是这秋日里的归乡之路。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成功也最平静的一次“顺势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