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宇文烬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将朱笔搁在笔山上,身体向后靠进龙椅里,闭目养神。高德忠立刻示意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换上热茶,自己则垂手侍立在一旁,屏息凝神。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宇文烬的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脑海里却不期然地浮现出今日在御花园的那一幕。
那个林答应,又躲起来了。像只受惊的兔子,藏在杜鹃花丛后面,自以为隐蔽,实则她那点微末的存在感,在他刻意感知下,根本无所遁形。
他当时确实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很特别。不像内力,也不像寻常的脂粉香气,转瞬即逝。他当时以为是错觉,但现在细细回想,似乎又有些不同。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随之而来的、她那极其丰富的内心活动。
从最初的惊恐万状:【要死要死!有人来了!千万别是哪个娘娘!千万别看见我!】
到发现是他之后的绝望崩溃:【暴君!他怎么在这儿?!完了完了!我就是朵杜鹃花!求求了快走过去吧!】
再到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变得极度激动,甚至带着狂喜:【发了发了!真的发了!系统爸爸我爱你!这简直是直达电梯票!】
最后,又迅速转为巨大的纠结和恐惧:【不行不行!太可怕了!侍寝?!跟暴君?!万一被掐死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心音转变,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情绪起伏之大,堪比市井戏台上的丑角。宇文烬自幼长于深宫,见惯了嫔妃们或矜持、或妩媚、或哀怨、或狠毒的种种面貌,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又毫无章法的内心戏。
没有对他的敬畏,没有对荣宠的渴望,甚至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或者说,她的恐惧很直接,就是怕死,而不是怕失宠或家族受累)。她的所有心思,都围绕着一个核心——“自保”和“偷懒”。
她想完成“生下皇嗣”的任务,似乎仅仅是为了“提前退休养老”。她对他这个皇帝,没有倾慕,只有对“甲方老板”的吐槽和畏惧。她对后宫争斗,避之唯恐不及,称之为“KpI考核太激烈”。
纯粹得……可笑,又可笑地……纯粹。
宇文烬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这个林答应,和他认知中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皇后慕容清月,端庄背后是权欲和家族的野心。
苏婉婉之流,娇媚之下是贪婪和算计。
即便是那些看似安分守己的低位妃嫔,眼神深处也藏着不甘和攀附。
唯有这个林氏,她看似怯懦卑微,心里却压根没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儿(至少不是妃嫔对君王的那种“事”)。她甚至敢在心里嫌弃他赏的衣物“土气”,琢磨着“当掉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