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把头”的独臂老头目光在常威身上扫了一圈。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便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山不转水转,谁都有个难处。给他弄口热汤,拿两个窝窝头,吃完去个人,带他下山去吧。”
说罢,转身就准备离开,似乎对常威的来历并不感兴趣。
“多谢老把头!”常威快走两步,对着老独臂的背影说道:“老把头,实不相瞒,我是跟着东家走马帮运山货的,没想到在前头道上遭了土匪,东西被抢了,人也跑散了,就我误打误撞跑进山里,如今是身无分文,回也回不去了啊!您能不能……”
老独臂闻言,脚步停住,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你用不着和我说这些,你们的事,遭不遭土匪,跟咱们这山场子没关系。吃点喝点,暖和暖和就下山去吧,这老林子,不是你待的地方。”说完,他不再理会常威,径直走向场地中央。
那里,工人们正喊着粗犷的号子,将碗口粗的麻绳一圈圈缠在一个巨大的木绞盘上。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系在一棵需要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古树上,显然是为了控制这巨树倒下的方向。
“绳子都给我备足喽!检查仔细了!谁要是敢干那拉屎不擦屁股的埋汰活儿,出了事,就自己滚蛋!”老独臂的声音洪亮,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放心吧把头!都检查三遍了!”一个工头模样的汉子高声回应,随即又问道,“把头,咱啥时候拜老把头(指山神),开锯啊?”
老独臂抬头看了看天色和树冠,沉声道:“快啦!时辰我自有安排!”
他指挥了几句,目光却不经意地又瞟向了那间给常威休息的小木屋。不知为何,那个自称迷路的汉子,总让他心里觉得有点不踏实。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迈步朝木屋走去。
小木屋里,常威正抓着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就着碗里飘着几点油星的热汤吃着。他一边吃,一边对旁边一个年轻的伐木工套着近乎:“唉,兄弟,你们这山场子还缺人不?你看我,也有把子力气,能不能跟老把头说说,留下我混口饭吃?我啥活儿都能干……”
那伐木工人刚想搭话,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不行!”
常威回头,只见老独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绒帽上落满了刚沾上的新雪,空荡荡的袖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缓缓走进来,目光扫过常威,虽然低着头,但那眼神却像是一直落在常威身上。
“你不能留在这。”老独臂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这老林子,不是常人待的地方!就算是咱们这些经年累月跟木头打交道的老把式,在这待上一年,也得脱层皮!这活不是谁都能干的!你一个外路人,扛不住。”
常威站起来,目光在老独臂的空袖管上停留了一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老把头!我这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再说,我也真有把子力气,不信您可以试试我,扛木头、拉大锯,我……”
“多余的话就别说了。”老独臂直接打断他,依旧没正眼瞧他,语气带着一种见多了类似情形的淡漠,“吃完饭,身上暖和了,就赶紧跟着人下山去吧。山里天黑得早,路不好走。”
说完,他不再给常威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