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临时驻地,指挥部帐篷。
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从门帘缝隙钻进来的刺骨寒意。常威眉头紧锁,看着一份刚呈上来的报告。
王雷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汇报道:“旅座,侦察排回来了。桃花渡那股土匪的老巢大致摸清了,就在北面三十里的老鸦砬子,地势非常险要,易守难攻。但是……”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主要这鬼天气,太要命了!”
旁边负责后勤的军官立刻补充,递上一份清单:“旅座,这是各营连报上来的非战斗减员情况。过去三天,新增严重冻伤一百二十七人,其中二十三人可能面临截肢风险。轻度冻伤几乎人人都有,还有一些患上雪盲的。大多都是关内来的那些兄弟,实在扛不住这零下三四十度的‘大烟炮儿’。很多枪栓都冻住了,拉不开。这会再强行进山,恐怕……”
常威看着报告上的数字,沉默了片刻。他走到帐篷口,掀开门帘,一股白毛风夹杂着雪粒子瞬间扑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峦如同巨大的吃人怪兽,伏在这暴风雪之中。
他猛地放下门帘,转身,声音带着决断:“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在山下背风处扎营,原地休整!明天一早,部队分批撤回附近城镇进行休整补给!先救治冻伤人员,想办法给战士们暖暖身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贸然进山!”
“是!”众人领命。
常威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桃花渡”的红点,眼神锐利。强攻损失太大,他需要更稳妥的办法,或许,需要先找到熟悉这片老林子的“眼睛”。
次日,风雪稍歇。常威换上了一件半旧的羊皮袄,头上扣了顶破毡帽,脸上故意抹了些灰土,打扮得与寻常闯山林的汉子无异。他打发了跟随卫兵,只身一人,凭着侦察兵粗略描绘的路线,再次钻进了莽莽林海。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跋涉了半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被清理出的巨大山坳。叮叮当当的伐木声和号子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和汗水的味道。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山场子。
常威刚靠近营地边缘,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几个手持斧头、面色警惕的伐木工就围了上来,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站住!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厉声喝道,手中的斧头闪着寒光。
常威心里一紧,面上却堆起憨厚的笑容,操着学来的半生不熟当地口音说道:“几位大哥,别误会!我……我是在山里迷了路,转悠了好几天了,看见这边有动静,就想过来讨口吃的,寻个路……”
“迷路?”那汉子显然不信,嗤笑道,“不识这老白山里的道儿,你也敢一个人往里钻?找死呢?!”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这时,一个披着旧棉袄,左边衣袖空荡荡地掖在腰带里的老头走了过来。他步伐稳健,一看就是常年行走山林的老手。
“怎么了?吵吵什么?”老头发话,声音不高,在这山场子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把头!”先前那汉子连忙恭敬地解释道,“来了个生面孔,他说是个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