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弓弩本就是机括发力,箭速快、力道足,此刻又添了王魁此前的报复之令,全力发射,巨大的箭矢接连自古堡城墙上呼啸射出,李世民身后的轻骑本就轻装无盾,一时间避无可避,不少人应声中箭,惨叫着摔落马下,短短片刻便已伤亡惨重,队伍陷入一片混乱。
李道宗见此情形,心头猛地一紧,连忙催马冲到李世民身侧,一把拉住李世民的马缰,声音带着急切:“秦王!此处危险,快些随我后撤,避开锋芒!”
李世民被李道宗拉着迅速后撤,目光却仍死死盯着古堡城墙,佩剑还在手中紧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剑柄捏碎。
待退到弓弩射程之外,李世民猛地勒住特勒骠的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
他转头扫过身后,原本两百人的轻骑队伍,此刻只剩八十余人,不少人还捂着流血的伤口,甲胄上插着箭矢,狼狈不堪。
更有不少撤退不及的骑士没了战马,瘫坐在积雪里,有的捂着伤处低声哀嚎,声音中满是苦痛,有的则望着同伴的尸体,眼神里俱是悲愤,要知道这可是他仅剩的精锐轻骑,平日可是颇为看重。
他强压下眼底的怒火,对着残存的轻骑沉声喝令:“传我将令!剩下的人分作两队,一队速去后方车马处,把弓箭备上,另一队随我在此列阵,守住阵脚!待弓箭送到,咱们便集中攻势压制城上,我倒要看看,这古堡里的箭,究竟能射多久!”
杜如晦的蹼帽不知何时被流矢扫落,散乱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显得有些狼狈。他顾不上整理仪容,催马快步来到李世民身侧,目光紧锁着古堡高耸的城墙,城上箭影仍未停歇,偶尔还能瞥见守军调整弩机的身影。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声音带着几分着急:“殿下,轻骑本就为奔袭冲杀而来,不善攻城,如今又折损大半,若再硬拼,只会徒增伤亡。不如让末将即刻前往介休城内,召集步兵与攻城器械,待兵力、器械齐聚,再合力攻堡也不迟………”
…………………………
而此时古堡之内,王魁仍带着几分酒劲,脚步虚浮地在白队正的搀扶下,才堪堪从角楼来到垛口边。
他探着身子小心地往下望,见李世民一行人仓促后撤,脸上当即露出几分狂傲的笑意,抬手用力拍了拍垛口,对着身后守军喊道:“如何!本校尉可曾有胡说?这群贼子就是不经打!再给我全力射,把他们射得再也不敢靠近!”
白队正扶着他的胳膊,眉头却紧紧拧得像麻花一般,低声劝道:“校尉,咱们的箭支本就不多,再这么齐射,后续怕是………”
“怕什么!”王魁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因酒意与怒意变得通红,怒吼道:“他们今日带着骑兵马车过来,不正是为了我等那点过冬的粮草,既然不给咱留活路,咱们还能手软不成?今日要么把他们射退,要么咱们跟他们拼了!谁要是敢胆怯溃逃,我先斩了谁!”
说着,他一把抓过身旁守军手里的弩箭,亲自往弩机上填,可手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勉强上好。
守军们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瞥了眼城外风雪中渐渐稳住阵脚的轻骑,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半拍,眼底悄悄浮起一丝慌乱,谁都知道,箭矢总有射完的时候,而城外的人,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退走。
王魁虽说嘴里喊得凶狠,眼神也时不时瞟向城外严阵以待的队伍,瞥见城墙上少了一半的箭支,以及手下守军慌乱的神色,酒气也散了几分,扶着垛口的手也悄悄加了力道。
“等箭支耗尽,咱们就从堡中的暗道走!那暗道里囤了些粮食,就算外面被围,也足够咱们撑上一阵,总能等到刘大王派人来救!”
白队正听了这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先前一直揪着心,就怕王魁被酒劲和怒火冲昏理智,逼着手下弟兄们死磕到底,可眼下堡里箭快射完了,人手也不足,就算真死守,最后能不能等到刘大王的援军,还得两说。
如今知晓王魁心里早有后退的打算,不必让弟兄们白白送命,他脸上的凝重终于淡了几分,一直紧绷的肩膀也不自觉地垮了些,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