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片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像一盆放凉的米汤糊在眼睛上,沉重地压着,令人窒息。冰冷、僵硬,仿佛身体已不属于自己,只余一片混沌的意识在无边的虚无里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费力地刺破了这浓墨,带着某种尖锐的痛楚,硬生生扎进脑海深处。
“呜哇—呜哇——”
是婴儿的啼哭,细细弱弱,带着初临人世的惶然和不依不饶的穿透力。它像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将陈锋从那片混沌里拽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钻入鼻腔——那是北平胡同里特有的、柴火与糙米混着熬煮后带点焦糊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挥之不去的煤渣子气。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陈锋艰难地掀开一条细缝。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低矮的房梁,被经年的烟火熏得黢黑,斜斜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糊着旧报纸的墙壁黄得发暗,洇出斑驳的水渍。一盏小小的油灯搁在坑坑洼洼的八仙桌上,豆大的火苗昏黄地跳跃着,努力撑开一小圈摇摇晃晃的光晕,勉强照亮这间陈旧的屋子。
我……这是在哪?
一个名字,带着强烈的归属感,轰然撞入陈锋的意识——何雨柱。我叫何雨柱。今年……才9岁?
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回忆起前世深处的劣迹斑斑的历史与丰富多彩和平世界的电视、电影等情节,
这…………我不会是那个……那个在轧钢厂食堂颠勺、浑浑噩噩一辈子,最后冻死在桥洞下的傻柱吧!
那个孤零零的、满心悔恨的……我(陈锋)………重活成(何雨柱)………!上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娄晓娥和何雨水。自己活得没心没肺,做烂好人。
一股不属于这个稚嫩躯壳的、迟暮的悲凉和尖锐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心脏。仿佛有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下,震得这小小的身躯筛糠般抖动起来。
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闷闷地抽痛。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像只离了水的虾米,紧紧缩在带着粗粝布纹的薄被里。
冰冷的泪珠失控地滚落,迅速洇湿了枕头上一块深色的补丁。
那是自己母亲……母亲的手艺。
前世模糊遥远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冰块,猛烈地炸开、翻腾、撞击,尖锐的棱角刮擦着每一寸神经。
何大清……林若心…雨水……这些名字,带着鲜明的面孔和温度,强行塞进这9岁孩童的脑海。
混乱、眩晕、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淹没过来,几乎要将这幼小的灵魂再次撕裂。
“呜……阿娘……娘……” 前世,陈锋同样也在小时候没有父母,一个人把妹妹拉扯大,多不容易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