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那缕属于协忆的冰冷意念,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而且,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传递来一段极其混乱、破碎,却蕴含着惊人信息量的碎片:
【……检测到……高浓度……同源秩序场……源头解析……】
【……坐标锚定……确认……‘仲裁之环’……最高裁决枢纽……】
【……尝试接入……核心数据库……访问请求……遭到拒绝……权限等级不足……】
【……警告……逻辑核心……受到……未知场域压制……稳定性下降……】
【……需要……稳定载体……急需……锚点……重新连接……】
这段信息如同闪电般划过林栀的脑海,让她瞬间理解了几个关键点:协议感知到了“序站”内部某个核心区域——“仲裁之环”,并且认为那里的能量场与它“同源”?它试图连接那里的数据库,但权限不够,被拒绝了。而且,它自身在这个绝对的秩序环境里似乎也不好过,受到了压制,变得不稳定。所以……它现在急需一个“稳定的载体”,一个“锚点”,来帮助它在这里站稳脚跟,并重新获取连接?
这个载体,这个锚点,除了她林栀,还能有谁?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协议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它想利用她!想把她当成跳板,当成侵入“序战”系统的肉鸡,当成它在这片秩序之地稳定存在并谋求权限的工具!一旦让它得逞,她的自我意识、她的记忆、她的一切,很可能被彻底覆盖、吞噬,或者变成被它囚禁在意识角落里的囚徒,永世不得超生!
必须切断联系!立刻!马上!
林栀集中全部精神,试图像之前那样,强行将那缕协议的意念压制、隔绝起来。但在这“静滞之间”,任何异常的精神或能量波动,都可能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显眼,立刻被监控系统捕捉到。那可能不是引来裁决,而是立刻被判定为“高危异变”,直接进行净化处理!她投鼠忌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就在她内心警铃大作,精神高度紧张,与脑海中那缕蠢蠢欲动的意念进行着无声而凶险的角力时,引导者7号的光影面孔,忽然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那光斑眼睛望向虚空,似乎在接受某种外部传来的信息流。
短暂的静默后,它重新“看”向林栀。
“仲裁议会已结束初步评议。”它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宣告着最终的倒计时,“你的最终听证会,将在1.7个标准时间单位后,于‘仲裁之环’进行。届时,将基于听证表现及最终评估数据,决定你的最终命运。”
仲裁之环!
正是协议试图连接的那个地方!
光影面孔说完,便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如同幻影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纯白的墙壁中,房间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大概一个半小时?或许更短。
林栀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衣物,带来一阵黏腻的冰凉。前有“仲裁议会”近乎注定的死刑判决,后有“普罗米修斯协议”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的吞噬危机。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夹在正在缓缓合拢的万吨水压机中间,留给她的缝隙越来越小,窒息感越来越强。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脚边。Scrap-7那个微弱的黄色光点,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像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她又感受着脑海中那缕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协议意念,它似乎因为感知到“仲裁之环”的接近而变得更加活跃,那种冰冷的渴望几乎要透体而出。
绝境……吗?
或许……也不完全是?
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骤然在她心中亮起。
能不能……利用它?
利用协议对“仲裁之环”的渴望,以及它目前受到压制、状态不稳定的情况?在听证会上,在那个所谓的最高裁决枢纽,制造一个……可控的混乱?一个让“序站”自身逻辑都可能出现短暂空白的混乱?
就像在布满高压电线的禁区里跳舞,还要试图去剪断其中最关键的一根,并且保证自己不被电成焦炭,反而能利用断电的瞬间逃出生天。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风险太大了,成功率渺茫得可以忽略不计。度,那个关键的“度”,极难把握。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无论是被协议反客为主,还是被“序站”判定为极端威胁当场格杀,结局都是万劫不复。
但是,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0.003%的存活率,和搏一把那或许连0.003%都不到的渺茫生机,有区别吗?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主动、哪怕更疯狂的死法?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静滞之间”冰冷而稀薄的空气。不再去纠结对错得失,不再去恐惧未知的后果。意识沉入体内,开始更加专注、更加拼命地压榨每一分潜力,恢复着力量。同时,她分出了另一部分心神,小心翼翼地,如同拆解一颗结构无比复杂、连接着无数引线的炸弹,开始尝试与脑海中那缕协议的意念,进行极其有限、如履薄冰的……“接触”和“引导”。
这不是沟通,更像是……一种危险的试探和诱饵的投放。她需要知道协议的底线,也需要让协议“相信”,她是一个可以合作(利用)的对象,至少,在到达“仲裁之环”前是。
精神层面,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博弈,已然开始。而一个标准时间单位,正在飞速流逝。
纯白的房间内,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Scrap-7核心那微弱、固执的黄光,在规律地明灭。仿佛在为她这孤注一掷的疯狂计划,读着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