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允许进入保险柜区。巨大的金属柜体排列森然。黛很快找到了327号柜。她示意助手挡住守卫可能的视线,自己则迅速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但还有一道密码锁。
时间紧迫!她回忆着鲁明发送来钥匙的方式,那截钥匙本身……她仔细触摸钥匙柄,发现在花纹之下,有极其细微的凹凸感——是盲文!她快速解读:左15,右32,左7!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盲文提示,快速转动密码盘。随着最后一声轻微的“咔”,柜门弹开了!
柜内东西不多。几捆用油纸包裹的、显然是硬通货的银元;一小叠美钞;还有……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硬纸盒。
黛毫不犹豫地拿起纸盒,塞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同时迅速将柜门关上,拨乱密码。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保险柜区的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是那个干扰器起作用了!
“怎么回事?!”
“跳闸了!快去看看!”外面传来守卫和学徒的惊叫声。
黑暗中,黛低声道:“我们走。” 她和助手凭借记忆,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了保险柜区,混入因黑暗而有些骚动的前堂人群。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她们已经如同普通顾客一样,走出了“丰汇”当铺的大门,消失在四川北路的人流中。
回到安全屋,黛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硬纸盒。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珠宝,只有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了至少十岁的徐文祖,穿着一身朴素的学生装,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书卷气的倔强。他站在一座典型的江南庭院门口,身边站着一位穿着旗袍、面容温婉秀丽的年轻女子,两人挨得很近,脸上洋溢着含蓄而幸福的微笑。而在照片的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民国廿一年春,于临溪镇,愿岁月静好。——晚晴”
晚晴!这应该就是徐文祖那位早逝的未婚妻!这张照片,是他深藏心底、从未向人提及的珍贵记忆,是他领口那细致补丁所寄托的、不容触碰的柔软!
黛拿着这张照片,手微微颤抖。鲁明发冒死送出的,竟然是这个!他或许是在清理金宝相关物品时意外发现了这张照片,他不明白其具体价值,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可能是“信鸽”极其看重的东西,重要到足以用它来换取自己更大的安全保障或更明确的“生路”。
这张照片,本身不包含任何情报价值,但它所承载的情感重量,却远超任何密码或地图。它印证了黛之前对徐文祖“弱点”的判断——那份深植于伦常与旧梦的深情。敌人若得到它,或许能更精准地摧毁他的意志;而同志守护它,则是对他作为“人”的尊严与情感世界的最大尊重。
《诗经·邶风·击鼓》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徐文祖与照片中名为“晚晴”的女子,未能偕老,生死契阔。而这未竟的誓言,或许正是支撑他在无数个孤寂的档案室日夜和敌人残酷刑讯中,依然坚守着内心“准则”与信仰的、最深沉的力量之一。
黛将照片小心地放回盒中。她不会用它去和徐文祖交换什么,她会替他保管好这份珍贵的记忆,直到他能够亲自守护它的那一天。这次意外的收获,没有带来直接的战略优势,却让她对战友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也让这场冰冷的谍战,透出了一丝人性的温度。然而,她也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必须尽快找到《牡丹亭》,彻底解开秘密,才能让徐文祖的牺牲和坚守,不至于被这无情的乱世所吞没。窗外,夜色渐浓,寻找那本决定命运的古籍,变得更加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