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狂战士则挥舞着钉头战锤,那锤头比成年人的头颅还大。他猛地砸向一个举盾格挡的敌人。“砰!”沉闷的巨响,包铁的橡木盾牌瞬间四分五裂,持盾的手臂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折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那士兵惨叫着倒下,随即被战锤再次落下,砸碎了头颅,红白之物飞溅到旁边战友的脸上,引起一阵恐慌。
战斗已经进入了最血腥的白热化阶段。城墙垛口处成了死亡线,不断有人倒下。一个年轻的守军被长矛刺穿了腹部,他徒劳地想把流出的肠子塞回去,发出绝望的呜咽。另一个则被飞来的巨石砸碎了半边身子,只剩下两条腿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汗臭味和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脚下踩着的早已不是石板,而是黏稠的血浆和碎肉混合的泥泞。
亚伦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咆哮着以命相搏的冰原狂战士,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决定着德隆生死的救治室木门。白狮的号角还在耳边轰鸣,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敲在他的心脏上。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责任,以及对未知结局的深深无力感。
沉重的投石带着凄厉呼啸,一次次砸在风临城饱经摧残的城墙上。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粗大的弩箭“轰”地钉入石墙,木屑和碎石迸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城墙在痛苦地颤抖,守军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垂死者的哀嚎和城外共生会狂热的战吼交织成一片,冲击着他的耳膜。
这一切,终于冲垮了他心中最后的堤坝。
“奥古斯托——!”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墙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狂暴怒火在胸腔里炸开,烧灼着他的理智。“你在哪里?!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坎圣山的方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我妥协了一切!尊严、权柄,甚至连王室唯一拥有的墨晶都献给了你们风神!你们还要我怎样?!告诉我,还要我怎样——!!”
城下,敌人如潮水般的攻势中缓缓逼近。城墙已经多处出现裂痕,守军的箭矢也日渐稀疏。绝望像瘟疫一样在城头蔓延。
“再不来……就等着和共生会那些疯子,和他们的‘造物主’去争夺你们那可怜的信仰吧!想坐收渔利?想一切便宜都占尽吗?该死的,你该登场了,风神教!!”
他像一头困兽般咆哮着,连日来的压力、屈辱和此刻濒临绝境的恐惧,全都化作了这歇斯底里的爆发。
就在这时——
“铛~~~~”
一声古老、厚重而悠长的钟声,仿佛从云端传来,清晰地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响彻在天地之间。
亚伦王子所有的动作和咆哮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
“铛——铛——铛——”
洛坎圣山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庄严而持续地鸣响。
紧接着,在地平线上,一片耀眼的银色洪流出现了。先是旗帜,然后是整齐划一的方阵。白袍银铠,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冰冷的光芒。风神的旋风流云标志在无数面旗帜上猎猎作响。
三万圣教武装,集合了西境、北境和王城附近最精锐的力量,如同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风临城稳步开拔。他们的步伐沉重而统一,踏在地面上的轰鸣声,甚至暂时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
城头上,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筋疲力尽的守军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绝望被狂喜取代,几乎崩溃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高涨!
而亚伦王子,直到这一刻,才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他沿着冰冷的城墙滑坐在地,背靠着满是创伤的垛墙。
“呼……”他发出一声悠长而颤抖的喘息,一直紧握成拳的手终于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