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又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行!这下踏实了!今年过年,我可得好好尝尝咱山里的野味儿!对了,铁柱哥他们也都好吧?”
“都好,都好!知道你回来,保准高兴坏了!”青山笑着应道,车子已经拐进了通往栓子家的小路。低矮的院墙和熟悉的门楼出现在前方,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昏黄灯光,隐约能听到灶房传来的锅碗瓢盆声。
车子稳稳停在院门口。栓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力量,才伸手去推车门。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盆水正要出来泼。
“娘!”栓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几乎是同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门口的身影猛地僵住,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光,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操劳的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不敢置信填满,随即,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滚而下。
“栓……栓子?是……是栓子回来了?”她颤抖着声音,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又怕眼前是个幻影。
“你跟你娘先絮叨絮叨,我去接青香,她盼着你回来眼睛都望穿了。”又冲栓子妈喊了一声:“婶子,晚上多弄点饭菜,我带青香过来吃,栓子你看要不要叫下铁柱哥。”
“哎,好嘞,这就去叫。”栓子拉着他娘的手,回头应了一句。
栓子妈这才像大梦初醒,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儿子的胳膊,仿佛怕他再消失不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嘴里颠三倒四地念叨:“回来了……真回来了……瘦了,也结实了……快,快进屋!”她拉着栓子就往院里走,连掉在地上的盆都忘了捡。
青山看着母子俩相携着进了那扇熟悉又有些破旧的院门,昏暗的灯光下,栓子那挺直的背影微微弯下,迁就着母亲的身高,低声说着什么。屋里传来栓花栓梅惊喜的叫声,紧接着是凳子被带倒的声响,一片忙乱而温馨的嘈杂。
青山笑了笑,心头也跟着暖融融的。掉转车头,车轮碾过村道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山坳里的星子。心道栓子这小子在部队历练了几年,精气神都不一样了,那股子沉稳劲儿,看着就让人安心。
车子很快到了家门口。青山刚熄火,院门就开了,青香裹着件碎花棉袄探出头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哥?饭好了,正等你呢!”她说着,习惯性地往青山身后张望,似乎在找那熟悉的身影。
“别瞅了,”青山跳下车,笑着揉了一把妹妹的头发,“走,跟我去栓子家吃!栓子回来了!”
“啥?!”青香猛地瞪圆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栓子哥回来了?!真的假的?啥时候到的?”
“就刚才,在村口槐树底下站着呢,给我撞个正着。”青山拉开车门,“快上车,婶子正做饭呢,栓子去叫铁柱哥了,咱们过去正好热闹热闹!”
青香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像点亮了一盏小灯笼,她“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钻进车里,嘴里还忍不住追问:“栓子哥看着咋样?黑了没?瘦了没?哎呀,他咋突然就回来了?信里也没提呀……”问题一个接一个,透着急切和雀跃。
青山发动车子,听着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车灯划破越来越浓的暮色,朝着栓子家那个亮着温暖灯火的小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