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玉雕,正用一块细麻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边角,神情专注。
那份与周遭绝望气氛格格不入的平静,刺痛了齐洲的眼睛。
“林昭!”齐洲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经世社都要被人踩进泥里了,你还有心思玩你的石头!”
林昭终于停下动作,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慌乱。
他看了一眼满屋子或愤怒或绝望的同伴,将擦拭干净的玉雕轻轻放回桌上。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画满了整个豫州水文脉络的舆图前。
“急,有用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忘了我们这一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让满屋子的怒火、憋屈和恐慌,瞬间为之一滞。
黄文轩的嗓子都喊哑了,他指着外面,悲愤交加。
“我们快成过街老鼠了!府衙的告示,就是要把我们钉死在罪人的柱子上!你怎么能不急?”
面对众人的目光,林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转身朝着自己那间里屋走去。
“都进来吧。”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齐洲咬了咬牙,心头的火气被一股强烈的好奇压了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祖宗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第一个跟了进去。
黄文轩和裴云程对视一眼,也带着满腹的疑窦,领着几个核心社员跟上。
里屋的门被推开。
当看清屋内景象的瞬间,齐洲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只揣在袖中捻动铜钱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黄文轩跟在后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裴云程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针尖。
只见这间之前堆满书卷和废弃玉料的狭小房间,此刻已经变了模样。
房间的正中央,赫然摆着一个巨大得近乎夸张的沙盘!
一幅巧夺天工的立体豫州舆图,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沙盘足有一丈见方,几乎占据了整个屋子。
那连绵的山脉,正是用那无数玉石废料精雕细琢而成,泛着温润的光泽。
那纵横的河道,是被精心开凿出的沟壑,完美复刻了每一条支流的走向。
而那些星罗棋布的城镇、村庄、渡口,则是由无数米粒大小的木块精确地标注出来。
豫州府城、白鹿书院、清河大堤……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惊人的精度,浓缩在这方寸之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年里,林昭躲在屋里玩物丧志,并非真的沉迷于雕虫小技。
他买来的每一块玉料,他刻下的每一刀,他耗费的每一个日夜,都成了这宏伟沙盘上的一块基石,一道纹理。
“你……”齐洲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着那沙盘,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你搞这个……搞了一年?”
“一年零二十三天。”林昭淡淡地纠正道。
他走到沙盘前,瘦小身影在巨大的沙盘映衬下,却显得无比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