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淘沙的轰鸣尚在耳畔残留,李玄的身影已悄然没入裂谷焦黑破碎的大地。
瞬间,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如巨口吞噬一切。【地行】之术发动带来的感官剥夺,比上一次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这一次不再陌生,但那随之而来的、仿佛整个人体生物钟被彻底打乱的**方向感紊乱**,却比第一次更加狂暴。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向前穿梭,而是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离心机中被疯狂甩动!胃袋在腹腔内翻江倒海,意识深处传来一种强烈的剥离感,仿佛精神要被这无序的漩涡从躯壳中甩出去。
然而,心中的那一点炽热并未熄灭。
他死死锁定着【地脉视界】中那道无比清晰的冰冷轨迹——清微子所散发的、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充满掠夺与死寂意味的能量残留!它像一道烙印在昏暗地脉网络中的寒霜剑痕,笔直地指向裂谷最幽深的黑暗腹地。同时,他体内那条奔涌着黄河与大地的崭新足少阴肾经,亦赋予他一种模糊的、对深层地下水脉流向的直觉——如同归巢的鱼儿对洋流的本能感应。
这双重感知,便是他在混沌黑暗中的唯一灯塔。
借助着它们,他艰难地对抗着那份撕扯灵魂的方向错乱,如同醉酒者攀爬悬崖,每一步都充满了巨大的精神负担。意念在绝对的虚空与狂乱的感官错位间挣扎,努力调整着“地行”的方向,朝着那深渊之核追寻。
道路绝不顺遂。
越靠近目标,人工开凿的地脉管道便愈发密集、庞大,如同冰冷的金属癌瘤,深深楔入古老地壳的肌理。这些覆盖着暗蓝色能量脉络的管道,散发着强烈的排斥力场,如同拥有生命的异物,对李玄这种“自然之子”般的“地脉通行者”充满了天然的敌意与阻碍。
每一次接近,都仿佛撞进了一片无形的、散发着恶意的能量泥沼!【地行】的顺畅感被瞬间打断,传输速度急剧下降,甚至需要不断绕过这些巨大的“肿瘤”,如同一条倔强的小鱼,在由钢筋水泥和异种能量构成的复杂迷宫管道缝隙中蜿蜒穿行。每一次绕行,都意味着更深的方向错乱和存在感的加速消耗。汗水(或者说类似汗液的粘稠能量分泌物)早已浸透他内里,带来冰凉的黏腻感。
在这无声的地下潜行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如同永恒。
就在李玄感到精神即将被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与紊乱彻底拖垮时,那股冰冷而清晰的牵引骤然增强了十倍!前方不再是浑然一体的岩层或淤积物,而是一处强大的、冰冷的、规则的**人工节点**!
如同深海潜水者找到了那通往沉船深处的舷窗,他被一股沛然的吸力猛地“抽”了过去!
噗——
一种脱离水流的粘滞感后,他的身体从那冰冷的、触感非金非石的管道接口处被“吐”了出来,双脚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脚底传来的并非泥土或岩石的触感,而是冰冷的、坚硬的、带有细微网格纹理的金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金属锈蚀的酸涩**、**高温能量长时间过载后留下的辛辣臭氧**、以及某种更加深沉、仿佛沉淀了千年万载**腐朽血腥**的气息,如同凝固的浪潮般扑面而来,瞬间涌入鼻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窒息感让李玄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这空气不仅沉重,更带着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喉咙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铁锈粉末刮过。
他强行压下不适,环顾四周。
这里,赫然是一座深埋地底的、无比宏伟的青铜宫殿的某个附属空间!目之所及,穹顶高得隐入昏暗的光线之中,四壁、地面均由巨大的青铜板块拼接而成。每一块青铜板表面,都蚀刻着繁复到了极致的图案——并非是祥云瑞兽,而是扭曲的、仿佛星辰轨迹又似复杂能量回路的**几何线条**与难以理解的**神秘符号**。这些符号在青铜的底色上呈现出一种幽邃的暗青,散发着微弱却源源不断的、宛如**冷磷光**般的能量辉光。这光芒勉强照亮了腔室,却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非自然的、**沉甸甸的死寂幽蓝**之中,如同沉船内部的最后照明。
空气是凝滞的,仿佛这里的时间早已被那无情的青铜墙壁封印了无数个世纪。唯有空气中悬浮的、比灰尘更细微的能量微粒,在那幽幽冷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微芒,才证明这里并非绝对的静止。
死寂,是这里的唯一旋律。然而,李玄敏锐的【地脉视界】能“听”到——更深处,那庞大的、非自然的能量核心,正如同蛰伏巨兽的心脏,即将苏醒。
清微子那冰冷的气息在这里浓郁得如同实质,带着一种目的即将达成的**餍足感**,但本体的能量反应,已经穿透了这个腔室,进入了那片死寂更深沉的核心区域。
李玄没有贸然追击,这里的诡异与历史感勾起了他强烈的警惕。他缓缓移动脚步,踩在冰冷坚硬的青铜地面上,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荡起轻微的回响,旋即又被无边的空旷吞噬。
腔室的角落,散落着历史的残骸:
* 一些破碎的、器型规整却纹饰诡异的黑色陶罐,碎片上沾着干涸变黑的陈旧物质(血?药物?)。
* 几具早已**朽为白骨**的尸体,以一种极度痛苦的蜷缩姿态蜷缩在冰冷的青铜墙角。从尚未完全腐烂的衣物残片,能辨别出类似方士或低级匠官的制式袍服。他们的骨头不是自然的灰白,而是蒙着一层极其微薄的、令人极度不舒服的**暗蓝色锈膜**。一具骸骨的指骨深深刺入另一具的肋骨缝隙中,死前的挣扎与互相撕扯的绝望凝固成了永恒的姿态。
* 墙壁上,并非光滑平整,而是遍布着一些**仓促刻划**的痕迹!有用锋利铁器深深划出的、歪歪扭扭的小篆字迹“速——逃!诅咒——反噬——”,字迹边缘发黑,仿佛刻字者的手指被灼伤。也有混乱的、不成形的、意义不明的几何线条,如同濒临崩溃者的最后涂鸦。最令人心悸的,是一道长长的、用手指或某种利器在青铜板上生生刮出的**巨大血痕**,从高处直坠而下,最终消失在另一扇紧闭的、通向更深处的巨大青铜门边缘,如同生命燃尽前的最后轨迹。
这些无声的遗迹,诉说着一场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仓促而血腥的**大撤离或大屠杀**。
然而,真正让李玄的目光瞬间凝固、心脏如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是腔室中央的景象。
那里并非空荡的广场,而是**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半人高的长方体金属柜!它们如同来自钢铁丛林时代的金属棺椁,突兀而沉重地扎根于这古老青铜的腹地。这些柜子结构异常坚固,通体覆盖着一层黑沉沉的、非金非铁的**哑光涂层**,布满粗犷而实用的防撞凸棱结构。岁月在它们身上沉淀了厚厚尘埃,却诡异地没有留下太多锈蚀痕迹,仿佛时光在它们面前也放缓了脚步——或者它们本身就是凝固时空的一部分。
真正令人心惊的,是每个柜子接口缝隙和门板边缘,都被一种**粘稠、暗红、干涸如陈年老血**般的物质严密地封闭了起来。这种东西并非油漆,它更像是……某种**生物胶质混合了强效防腐剂**的特殊产物,散发出极淡却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腥甜混合气息。
覆盖在这些暗红“血痂”之上的,是一张张尺许见方的**朱砂符箓**!符纸早已褪色泛黄,但上面的朱砂符咒却妖异地鲜艳如初,仿佛刚刚用滚烫的新鲜人血绘制而成!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肉眼可见的微弱**灵压**,扭曲缠绕,构成了李玄即使在终南山最深奥的古籍中也只见过残篇记载的——“**血咒封灵符**”!这种符箓,是道家禁术中臭名昭着的存在,需以施术者(或无辜被献祭者)的心头精血和灵魂碎片为引,专门用于封锁具有强大活性或诅咒的灵异物品,或封存沾染大因果、大业力的**绝对禁忌秘辛**!
柜门之上,别无装饰,唯有一个凹陷的掌印区域,旁边冰冷的青铜板上,阴刻着一行小篆:
**“御批亲启,违者炼魂!”**
字迹铁画银钩,笔力透背,字里行间浸透着一股横扫六合、生杀予夺的**霸道睥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残忍**!仅仅是凝视着这行字,李玄似乎都能听到无数冤魂在烈焰中永世哀嚎的声音。
外面那些散落的白骨,墙上那些疯狂的刻痕……一股寒意顺着李玄的脊椎爬上脑髓。那些被封印在此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档案那么简单!这个被遗弃的地方,不是什么普通仓库,而是一座被血与魂封印的**前朝禁忌秘档库**!而那仓皇逃离甚至可能遭遇不测的撤离者,似乎根本没来得及(或根本不敢)带走或销毁它们!
强烈的直觉如同警钟轰鸣——这些沉默的金属棺椁里,很可能藏着他撕开清微子(以及背后那个疯狂帝王)庞大阴谋黑幕的关键钥匙!
决心已下。
李玄走到最近的一个金属柜前。无视那个散发着皇权绝对威压的掌印凹槽,他的手掌,径直覆盖在了那张闪烁着妖异红光的“血咒封灵符”之上!
一股冰冷、滑腻、仿佛触摸浸透千年积血的腐烂皮革的恶心触感透过手掌传来。
【地脉净化】悄然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