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咆哮终于哑然。
那接天连地、肆虐了仿佛千年万载的千百道浑浊水龙卷,并非凭空消散,而是如同疲惫的巨兽在榨干了最后一丝狂怒后,带着沉重的叹息缓缓沉落。它们并不是崩解,而是以一种液态巨柱缓缓垂落的方式,重新拥抱伤痕累累的大地。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巨量的泥沙、无数破碎的山岩、草木残骸、乃至那些在能量风暴中彻底湮灭的古魂军消散后残留的惨白色能量齑粉,沉重地砸落、流淌、渗透进龙门裂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被撕裂的伤口。
轰隆声渐渐被一种更巨大、更沉闷的**沉降**声取代。山体滑坡的轰响,是大地不堪重负的呻吟;泥石流冲刷沟壑的呜咽,是地脉伤痕流出的污浊眼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土腥气、臭氧电离后的辛辣以及一种……焦糊的、类似岩石过载熔化后又急冷凝固的怪异气味。被水龙卷反复蹂躏过的区域,植被尽毁,地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淤泥混合物,如同巨大伤疤上糊着肮脏的、正在凝结的药膏。
风暴的核心区域,烟尘水汽正在缓慢沉降,将视野逐渐廓清。
焦土中央,李玄独自站立。
他赤着上身,露出精悍却又似乎蕴藏着某种厚重力量感的轮廓。原先崩裂的皮肤、翻卷的伤口尽数消失不见,仿佛被地脉之力以最精纯的造化抹平了伤痕。皮肤之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奔涌的粉红,而是覆盖着一层温润、内敛、如同深埋地底千年的古玉所散发的**暗金色光泽**。这光泽并不刺眼,却给人一种沉甸甸的、与脚下大地同源共息般的质感,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大地隆起的一尊活着的图腾。
最根本的变化,在于身体内部。那条曾如同遍布裂纹的琉璃管道、几乎将他生命彻底燃尽的**足少阴肾经**,此刻以一种全新的、不可思议的方式存在着。它不再脆弱,不再痛苦,而是变成了一条宽阔、深邃、承载着无与伦比力量的通道。属于黄河万古奔流的气息、属于大地深处磅礴沉稳的脉动,在其中无声地、浩荡地奔涌!不再是肆虐的洪水,而是被梳理、被引导、被承载的浩瀚江河!这力量并非外来的负担,而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舟”与“水”的完美相融。
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明。并非思维加速,而是感知维度被彻底**拓宽**了。
无需刻意凝神,脚下的大地不再是无生命的土壤石块。一种奇异的、仿佛用整个身体在“聆听”大地的感知,自然而然地展开。方圆数十里(甚至隐隐向更远处辐射)的**地脉动态**,以一种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信息流**形式映射在他的心湖之中:
* **黄河主脉:** 那是左近最粗壮、最深沉、也最痛苦的脉动!如同一条被插入无数冰冷针管、强行抽取精血的巨龙!源自人工运河的粗暴穿刺点清晰可见,如同化脓的疮口,正源源不断地被一股贪婪的力量(清微子\/隋炀帝)吮吸着。万古奔流的龙吟不再是纯粹的力量咆哮,其中混杂着被亵渎的悲鸣、被污染的怒火以及……被理解的微弱慰藉?当李玄的“目光”扫过那个点,黄河之水的律动似乎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般的回应。
* **暗蓝管道:** 那条冰冷、人工、充满亵渎意味的暗蓝色能量管道,如同一条寄生在黄河巨龙身上的异形水蛭!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源。此刻,它内部能量传输的每一丝波动、每一次贪婪的汲取加速、其结构上细微的修补与加固,都如同显微镜下纤毫毕现的丑陋活物活动图景,清晰地投射在李玄的心湖。这感知并非视觉,而是一种对能量流向、频率、属性的精准把握!
* **更远的脉搏:** 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尽管遥远,却清晰可辨——东南方,一团锋锐到刺目、仿佛能切割一切的**庚金煞气**,带着某种孤绝的守序意念(终南山?);西北方向,一片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要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幽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诡谲与腐朽气息;甚至更遥远的北方,一点微弱的、却生机勃勃如同春日嫩芽般的柔韧**草木清气**(代表某个拥有治愈或生命力量的存在?)……这些迥异的能量反应,如同大地乐章中不同的音符,共同构成了李玄此刻感知到的——“地脉视界”!
这便是地脉通境界真正觉醒后馈赠的基础力量——**世界之底的视野**!
新奇与力量感仅仅是短暂的一瞬。李玄敏锐地察觉到了更深层次的异样——一股源自他自身生命烙印的细微缺失感,以及脚下这片刚刚承受了地脉暴走又目睹他“新生”的大地,传递来的一丝……疲惫与抗拒?
他需要尝试,需要理解这全新的力量边界。
他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虚握成爪。意念并非驱动体内力量,而是尝试……融入,引导!目标:抽取身边泥泞中尚未完全沉降的浑浊水分,凝聚成一团水球。
嗡——
掌心正前方尺许,空间仿佛投入石子的水面般,骤然向内凹陷、扭曲!一团浑浊的、裹挟着泥沙微粒的水球凭空出现,比眨眼更快!水球内部蕴含着可观的冲击力,足以击碎顽石。
然而,就在水球凝聚完成的刹那!
李玄感到一股冰冷的、几乎无法察觉却无比真实的**剥离感**!如同指尖被最细微的冰针瞬间刺入又拔出,带走了一缕生命的热度。这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更深层的东西——一种仿佛构成他意识边缘的、确认自身存在的**锚点**被拔掉了一颗!情感似乎短暂地稀释了一下,对脚下焦土的悲悯,对沐青璃的担忧,甚至对清微子的愤怒,都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感知变得模糊、冷淡了几分。一种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缺失**”带来的虚弱感,幽灵般缠绕在心头。
同时,他脚下那块承受了引导之力的土地——方圆不到三尺的区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覆盖其上的淤泥层瞬间失去了所有水分,如同被炽阳曝晒千年的龟裂河床,灰败、干枯!不止于此,一股微弱但不可逆转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土壤结构内部蕴含的最后一点微弱灵气和活性生机被彻底抽干、湮灭!这片土地,在能力使用的瞬间,变成了真正的**生命禁区**,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死寂沙化!仿佛大地被割下的一小块腐肉。
这便是代价之一:
【能力一:地脉操纵(初步)】
· **效果:** 可通过引导自身意志,小范围凝聚、塑形地脉能量(当前显化为水、土属性)。可用于远程攻击(能量弹、石矛)、防御(岩壁、土盾)、或局部环境改造(控水、移动小型土石)。规模与威力受引导范围、能量浓度及自身承受力限制。
· **代价:** 每一次使用都将微量却永久性损耗自身**存在的实质感**(表现为短暂情感淡漠化、持续的轻微虚弱感)。同时,能力作用点区域的地脉将遭受直接抽取或污染,导致局部**地脉灵机枯竭**(表现为土地沙化、寸草不生、能量惰化),恢复极其缓慢,至少需要数月乃至数年自然蕴养。
李玄面无表情地撤回了意念。那浑浊的水球失去维系,瞬间溃散,污浊的水滴砸落在下方沙化的“死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法渗透分毫。他看着脚下那方寸焦土与周围泥泞形成的地狱与废墟的对比,眉头微蹙。力量的权柄,沾满了尘泥与自身的锈迹。
目光扫过裂谷边缘一处相对稳固的巨大山岩阴影。心念再动!
这一次,意念指向了**转移**。他的身体不是移动,而是如同冰块融化般**沉入**脚下那片干枯沙化的地表,过程无声无息,仿佛被大地接纳、吸收。
刹那间!
五感被彻底剥夺!绝对的、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绝对的、连自己心跳都消失的寂静!没有温度,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流动感!甚至连思维的连续性都似乎被这绝对的“虚无”所中断!那一瞬间,李玄感觉自己成为了一块真正的石头,不,连石头都算不上,是一种彻底的“存在”湮灭!
仅仅万分之一弹指的时间后——
啵!
如同深井中冒出的气泡。他的身影从三十丈外那片预定好的巨大山岩阴影中无声无息地升起,暗金光泽的皮肤表面甚至没有沾上一丝泥土。
然而!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重锤击中头颅!方向感彻底紊乱!脚下所踏明明是坚实的山岩边缘,视觉信息也确凿无疑,但大脑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正头下脚上地悬挂在某个峭壁!他甚至短暂地想伸手抓住“虚空”以维持平衡!周围环境的远近、方位全都扭曲、颠倒、重组!耳边仿佛有无数细小碎石滚落的幻听。这混乱感如同遭遇了最强烈的空间错位!
这便是代价之二:
【能力二:地行(初步)】
· **效果:** 可借助地下暗流或稳定地脉通道进行短距离(数十丈至百丈内)近似瞬间移动。移动轨迹在地下如同被无形水流推动,难以预测,天然具备极强的隐蔽性与突袭性。
· **代价:** 移动过程中必然经历短暂的**五感及空间感绝对剥离期**(被“大地封存”状态),期间对外界攻击零防御;移动结束即刻伴随严重**方向感与空间定位紊乱**(如同强制灌输错乱坐标),持续时间视移动距离与地脉稳定性而定,短则数息,长则十数息,足以干扰精确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