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放心,关乎青州民生,明礼断不敢儿戏。必当竭尽全力,确保数据无误。”
沉默片刻,谢云归终于点点头:
“有劳徐大人。”
萧明玉有些意外地看了徐明礼一眼,她原以为这等辛苦又专业的差事,他这等世家公子会避之不及,哪怕他真心为民,可这活计实在辛苦,他今日也有自己的要紧事,竟真揽在自己身上。
就为着这事,徐明礼前后忙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夜里,月朗星稀,白日喧嚣的堤坝工地暂时沉寂下来。
谢云归终于处理完手头公务,鬼使神差地拎着一小坛本地酿的薄酒,飞身跃上了驿馆最高处的屋顶。
这是他平日的习惯,若是心中有事,便独自一人悄悄去屋顶上喝酒。
令他意外的是,那里已有了一个人。
徐明礼独自坐在屋脊上,仰头望着星空,清瘦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倒不像他了,像是个月下仙人。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谢云归,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个浅淡的、卸下所有伪装的微笑。
“谢大人也来了。”
谢云归默然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将酒坛放在两人中间。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萧明玉也提着裙摆,有些笨拙地爬了上来,她看到并排坐着的两人,愣了一下。
“真巧,你们怎么也来啦?”
萧明玉对着二人嘿嘿笑笑,离开青州就在眼前,她正想悄悄对月小酌一杯,却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两位酒友。
“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这些日子殿下身子不好,何不在房间里多养养?”
谢云归蹙眉看她,把自己的薄披风送了过去,她却摆摆手,没有接。
“不必。”
萧明玉自己找了个稍远些的位置坐下,抱着膝盖,眼睛却是瞧着谢云归弯弯笑着:
“
三人呈三角之势,坐在广阔的屋顶上,夜空如洗,星河低垂,远处是沉睡的青州城与隐约可闻的江水声。
谢云归拍开酒封,一股清冽的酒香逸出,他先自己饮了一口,然后递给徐明礼。
徐明礼微怔,接过,也饮了一口,烈酒入喉,他轻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酒坛最后传到萧明玉面前,她犹豫了一下,也小小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她皱起了眉,却感觉胸口的郁气散了些许。
一时无人说话,只有夜风拂过。
“小时候,”徐明礼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对着星空自语。
“祖父总逼我读《水经注》,说治水如治国,要懂其性,顺其势。可我那时只想看些志怪传奇,觉得那些枯燥的河道、水位无趣极了。”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如今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就像这江水,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无数暗流,推着你,不得不往前走。”
萧明玉看谢云归沉默地喝着酒,目光落在远方漆黑的江面上,她想起了他战死沙场的兄长,想起了谢家满门的忠烈与肩上沉甸甸的担子。
他何尝不是被“忠君爱国”这四个字推着,走到了今日?
而她萧明玉,听到这番话时,更是已经恍然不知自己到底来自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