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书房内踱步。他深知两位老臣说的是正理。问题摆在这里,关键是谁能去解决?
“二公,”赵顼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更需非常之人。
按部就班、四平八稳的官员,解不了此燃眉之急。朕需一把快刀,一支精干之力,授予专断之权,赶赴现场,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打通这血脉梗阻!”
韩琦与曾公亮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年轻皇帝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明白,皇帝这是要打破常规用人了。
“陛下所虑极是。”韩琦沉吟道,“此人需熟知财政漕运、勇于任事、不畏权势、且能临机决断。寻常按资升迁的官员,恐难当此重任。”
曾公亮补充:“还需一位能为其保障后勤、厘清账目、协调各方之副手。此事千头万绪,非一人之力可为。”
书房内陷入短暂沉默。赵顼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个名字。最终,两个年轻而精干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
“韩相公,曾相公,”赵顼缓缓开口,语气笃定,“朕意,以此二人组成专班,火速前往处置。
以权发遣三司盐铁判官吕惠卿为正,权发遣三司户部判官曾布为副,二位以为如何?”
吕惠卿?曾布?
韩琦的白眉微微一挑。吕惠卿的锐意进取和曾布的精细干练,他早有耳闻。
此二人确是干才,尤其吕惠卿,掌盐铁司,漕运本在其职权范围内,由他出面名正言顺。
而曾布掌户部,钱粮调度正是其专长。这二人一主外、一主内,一锐进、一沉稳,倒是绝佳的搭配。
然而,韩琦也深知此二人风格激进,吕惠卿尤甚。派他们去,漕运或可速通,但沿途官员恐怕要倒大霉,少不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会引来无数非议和反弹。
曾公亮也有着类似的顾虑。但他更清楚,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时间不等人,漕运多堵一天,国家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韩琦深吸一口气,作为首辅,他必须在此刻做出权衡。最终,国事压倒了可能的政治风波。他抬起头,看向赵顼,沉声道:
“陛下慧眼。吕惠卿、曾布,确是当前最合适人选。吕惠卿锐气可破积弊,曾布周密可补其疏。老臣……附议。”
曾公亮也点头道:“臣亦附议。当此危局,唯有任用此等敢作敢为之士,方能挽狂澜于既倒。
只是……陛下需明示其权限,并予以坚决支持,以防其行事过当,或遭旧势力掣肘。”
见两位重臣均表支持,赵顼心中一定。他当即决断:
“好!便如此定议。加吕惠卿‘权发遣淮南、两浙、荆湖路制置汴河堤岸兼催遣辇运公事’,
曾布为副使,赐金牌、王命旗牌,准其便宜行事,沿途五品以下官员,若有怠工渎职、阻挠漕事者,可先缉拿后奏,严惩不贷!”
“令其接旨后,即刻启程,星夜兼程赶赴埇桥!朕给他们半月之期,漕运不通,朕唯他们是问!”
诏命迅速拟好发出。当夜,吕惠卿与曾布接到任命,两人皆无多言,眼中只有凝重与决然。
简单收拾后,便带着精干属员和护卫,乘快马离京,踏着月色,直扑那帝国血脉梗阻之地而去。
福宁殿内,赵顼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东南冯京、苏颂等人的努力,化作了堵塞运河的庞大物资;而打通这梗阻的希望,此刻却寄托在了两个风格鲜明、前途未卜的年轻官员身上。
帝国的命运,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夜色深沉,赵顼感到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