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看完,沉默了片刻。他原以为,江南盐政初见成效,朝廷会让他或韩绛继续主持,深化改革。却没料到,皇帝的棋局远比他们想象的宏大。这绝非简单的调任,而是一次重大的战略布局。
韩绛饮尽杯中残酒,语气复杂地笑了笑:“陛下…这是要拆了我这套好不容易磨合顺畅的班子啊。我本以为,即便我奉调回京,此地大局亦会托付于你。如今看来,陛下是要让冯京来接替我了。”
他看向王安石,眼中既有对学生的欣慰,也有对未竟事业的担忧:“陛下之心,我已知之。欧阳永叔眼疾沉重,三司乃国之命脉,混乱不得。
陛下初登大宝,锐意革新,中枢若无真正懂钱谷、能理财且他可绝对信任之人坐镇,一切宏图怕是空谈。他调我回去,是让我去替他稳住最根本的阵脚。”
“至于让你也回去…”韩绛意味深长地说,“陛下恐怕是觉得,江南一地,已不足你施展拳脚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江南朦胧的月色:“冯京来,也好。他为人持重,虽与介甫你路径或有不同,但绝非因循守旧之辈。有他坐镇,江南局面当不至翻覆,可保新政成果。只是后续深化之事,恐需从长计议了。”
“只是…”韩绛转身,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忧虑,“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怕我二人一去,
他语气稍缓,“蔡确那年轻人,精明强干,心细如发,且深知我等新政之精髓。有他留在江南,充当冯京耳目臂助,或可稍慰我心。”
王安石的目光也投向那轮明月,缓缓道:“子华兄不必过于忧虑。江南已成样板,大势岂会轻易逆转?陛下既召,必有深意。中枢才是风云汇聚之地,天下之弊,又岂止于盐政?”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那种熟悉的光芒:“既然陛下欲揽天下之事,你我岂能偏安于一隅?”
韩绛闻言,朗声一笑,心中块垒仿佛尽去:“也罢!那就回去!回汴京去!看看陛下为你我,又摆下了一盘怎样的棋局!”
他举杯:“来,介甫,饮尽此杯。为上元,为江南这两载,也为你我…京师再会!”
“京城再会!”
酒杯轻碰,余音袅袅。窗外,江南的月光温柔而明亮,静静地照耀着这片他们奋斗过的土地,也照耀着他们即将奔赴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