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猛地惊醒,看清是她,松了口气,抹了把脸:“宋医生……没事,做了个噩梦。”他顿了顿,难得地主动解释,“梦里又在排那颗哑弹,环境数据不对,手感也不对……”
宋墨涵没有简单地安慰“那只是梦”,而是拉过椅子坐下,用平和的语气问:“能具体说说吗?什么样的环境数据?手感哪里不对?有时候,将潜意识里的焦虑具体化,反而能缓解它。”
李正有些意外,但看着宋墨涵专业而沉静的目光,他慢慢描述起来。宋墨涵认真听着,不时从医学角度解释这种创伤后应激反应的可能原因,并引导他进行简单的呼吸放松训练。
这一幕,恰好被不放心宋墨涵深夜独自巡查、勉强起身出来看看的顾锦城看到。他停在走廊阴影里,没有打扰。他看着宋墨涵柔和的侧脸在廊灯下泛着光,听着她耐心而专业的声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她的温柔,不是脆弱的,而是带着强大的专业力量和人性温度,能够抚平物理创伤之下的心理波澜。这种力量,与他所熟悉的钢铁洪流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同样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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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康复中心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一位来自边境、风尘仆仆的少校军官,他是李正所在工兵团的团长。团长带来了全团战友的慰问和一枚沉甸甸的集体二等功奖章——为了表彰李正上次任务中保护战友的英勇行为。
在小小的病房里,团长庄重地将奖章别在李正的病号服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李,全团都等着你!好好养伤,弟兄们还等着你回来带我们啃硬骨头!”
李正眼眶泛红,挺直脊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尽管他的腿还无法站立。那一刻,军人的荣誉感和归属感,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团长离开前,特意找到了宋墨涵和顾锦城,郑重地向他们表达了感谢:“谢谢你们照顾老李。他是我们团的宝贝,不光技术好,更重要的是,有他在,战士们心里就有底。”他看向顾锦城,眼神中带着同为军人的欣赏,“顾队,你的名字在我们那边也很响。早日康复!”
这次探望,像一剂强心针,极大地鼓舞了李正。也让顾锦城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他和宋墨涵所处的这个康复中心,同样是连接着远方战场的重要一环,这里发生的每一次努力、每一次坚持,都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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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顾锦城和宋墨涵再次漫步在星光下的花园小径。他的手已经能更稳地握住她的手。
“今天看到李工戴上奖章的样子,”宋墨涵轻声说,“我突然觉得,我们每天记录的这些数据、调整的这些角度,好像不只是为了恢复行走的功能那么简单。”
顾锦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目光在星辉下深邃如海:“嗯。是在修复一种‘可能性’。让战士有可能重返岗位,让守护者有可能继续守护。”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她被夜风吹起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与他硬朗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而你,墨涵,你修复的,不仅仅是身体。”
你修复的,是信念,是希望,是像我和李正这样的人,能够重新握紧枪、或者拿起工具,去继续履行责任的底气。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宋墨涵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读到了。她的心被巨大的暖流和成就感包裹,这种价值认同,超越了任何世俗的情感表达。
“顾锦城,”她唤他的名字,声音微颤却坚定,“无论你需要修复的是什么,身体,还是别的……我都会在这里。”
星光无声,见证着硬汉与医者之间,无需言说的战地誓言。他们的爱情,在使命与责任的熔炉中,继续淬炼,闪耀着超越平凡的光泽。前路的考核与归期,仿佛都成了可以共同面对的光明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