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锁内,冷千绝带着十名铁血旗弟子,正沿着唐不语标记的安全密道疾驰——途中他们避开了王振声搬运炸药的残部,还顺手解决了三名影盟探子。陈阿宝则将剩余的双解膏小心涂抹在护账符的裂缝上,符面绿光暂时稳定下来,此刻正紧紧贴在洛清漪后背,压制着她眉间一缕自被玄铁杖击伤后便萦绕不散的青黑邪气。正门处,快刀门与百花楼已基本肃清禁军,周沧掌门亲自带着五名精锐弟子转至祭台外围布防,谨防倭寇偷袭。沈青囊则将最后半罐双解膏交给药农李伯,急促叮嘱:“优先救治东侧铁笼里那些昏迷最深的孩子!” 交代完毕,他才与冷千绝一行汇合,决意直捣母虫巢穴。
观星台顶层的风,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裹挟着阴寒内力的罡风,呼啸着切割空气,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从星脉锁深处涌上来的阴寒气流,如同地脉中积蕴的玄冥寒气,与祭台中央那活祭阵泛出的猩红光芒悍然相撞。两股极端内力在半空绞杀,迸发出缕缕扭曲的白汽,那景象诡异至极,仿佛有无数气流在高温与极寒的夹缝中激荡,声音直透耳膜,钻入肺腑。刻满玄武图腾的古老石壁,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沟壑之中,暗红色的血珠不再是缓缓爬动,而是受阵法引动,顺着石缝蜿蜒而下,在控制盘下方积成一滩不断蠕动、泛着油腻乌光的暗红沼泽。这滩血沼被阵眼逸出的灼热邪气持续蒸腾,升起细密如尘的血色雾霭,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铁锈与腐败混合的腥甜气味,呛得人喉头紧缩,肺叶针扎般疼痛。
陆九章踩着遍布玄铁残片与不明粘液的台阶一步步上来时,靴底碾过那些坚硬与湿滑,发出时而刺耳、时而黏腻的杂音,在这片被邪异声响统治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青布劲装的袖口还沾着星脉锁内特有的、混合了苔藓与怨气的湿泥,颜色深黯,但腰间的乌木算珠却被擦拭得锃亮如新,每一颗都因灌注了精纯刚劲的内力而隐隐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在这污浊环境中宛如定海神针。他的视线如利剑般劈开缭绕的血雾,正正撞见魏国忠闻声转过身来------那身彰显权势的蟒袍,金线绣成的玄龟图案本该威严庄重,此刻却被浓郁的邪力浸染得泛出污浊的乌光,仿佛被墨汁浸泡过。腰间那枚代表司礼监至高权柄的玉牌,垂着的红绳上,竟可笑地沾着半片干枯的腐心草叶,像是对他所谓身份最辛辣的嘲讽。
陆九章,你倒会挑路。魏国忠的声音仿佛生锈的铁锯在粗糙的骨头上反复拉扯,干涩、刺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他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指甲盖泛着与那已被摧毁的母虫同款的青黑色,显然已深度邪染。那根手指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布满诡异符文的控制盘上轻轻一点。盘面上,那道象征着毁灭进程的血色刻度线立刻猛地向上蹿升,堪堪停在第五十四格的位置,旁边深刻着的腐心草自燃之限:五十五格字样,在猩红光芒的映衬下,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的神经上。可惜啊,你这查账的,总慢我一步。魏国忠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再等片刻,密道里的腐心草一烧,星脉锁的困童、你带来的那些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全得变成我这活祭阵里,最滋补的祭品养料!
陆九章握紧了手中的青钢剑,剑脊上还留着之前与杀手激战留下的几处细小豁口,如同战士的勋章。但此刻,这柄凡铁却在主人内力的激发与怀中青铜税典的隐隐共鸣下,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禁活人抵税的内力显化,是无数江湖人精血与意志的凝聚。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剑尖斜斜指向地面,内力灌注其中,剑身微颤,发出清越的嗡鸣。一股无形的剑风随之扫出,并非为了伤敌,只是坚定地、不容置疑地荡开身前的血雾,露出了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同伴------老镖师赵三紧攥着那柄跟随他半生的镖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刀鞘上的铜环因肌肉紧绷而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金屑碰撞声。三十年走镖生涯留下的无数旧伤,在这充满阴寒邪气的环境里,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在骨骼关节深处隐隐作痛,但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魏国忠,你这份家产明细,我早已盘查得一清二楚。陆九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颗沉甸甸的乌木算珠,精准有力地砸在摊开的账本上,字字清晰,带着算账人特有的冷静与笃定,篡改税典,是伪造律条,欺上瞒下;通倭走私,是私通敌寇,资敌叛国;用孩童活祭,更是伤天害理的罪孽,丧尽天良!今天我来,就是替天下江湖人,彻底清算你这堆早已烂到根子里的糊涂账、血腥账!
话音未落,剑招已起!清账剑诀第三式苍生为基沛然展开,这一剑,并非追求极致的速度与锋芒,剑风之中,竟奇异地裹挟着云梦泽药农冒雨送药时额角的汗水与温热、威远镖局镖师护镖路上栉风沐雨的刚毅与担当、少室山武僧晨钟暮钟间诵经祈福的慈悲与安稳......三道迥异却同源的气劲,在陆九章精妙的掌控下拧成一股纯粹而磅礴的力量,如同清算一切不公的正义洪流,直刺魏国忠那颗早已被权欲和邪术腐蚀的心口!
可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那污浊蟒袍的瞬间,三道如鬼魅般的黑影,骤然从祭台两侧粗大的石柱后激射而出!正是影盟柒杀组的精锐杀手,一身黑衣上绣着的银纹骷髅,在血光映照下泛着惨白的光泽。他们的刀光如同泼墨,漆黑、粘稠,带着蚀骨瘴特有的腥甜气息,瞬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刀阵之严密,甚至连祭台上呼啸的邪风都被切割、隔绝。
想动九千岁,先过我等的刀!为首的杀手面罩下传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吼,他劈出的刀劲不仅凌厉,更带着一股能侵蚀内力的腥甜,显然刀身之上淬了剧毒。
陆九章对此早有防备,似乎早已算准了这笔伏击账。他左手闪电般往腰间一探,乌木算盘一声脆响,应手展开。指尖在一排排算珠上看似随意地一拂一弹,三枚沉甸甸的玄铁算珠已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出,并非攻向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打在三名杀手运刀发力时,手腕最关键的穴位上!为首的杀手刀势不可避免地一滞,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赵三动了!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那柄陪伴他三十年的镖刀在布满老茧的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地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架住了另一名杀手试图偷袭的刀锋,刀刃相擦,迸射出一溜火星!哼!老镖师我走南闯北,刀口舔血的时候,你们这些只会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鼠辈,怕是还没断奶呢!赵三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历经沧桑的鄙夷与傲然。
这柄镖刀,刀身深刻着二字,见证过威远镖局太多的兴衰起伏。此刻,它映照着活祭阵那妖异的红光,冰冷的金属刀身上,竟仿佛泛起了几分属于热血与忠义的滚烫温度。赵三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与兄长并肩,在黑风峡面对三十名凶悍马贼也未曾退缩半步的豪情,如今对付这三个倚仗邪术的杀手,他的镖术更是狠辣精准到了极致------第一刀看似朴实无华,却精准逼退对方最凌厉的刀路,第二刀已如毒蛇出洞,诡异地划向对方防守空虚的腰侧,刀风呼啸间,还残留着当年为护雇主镖银,与劫匪以命相搏的决绝与悍勇。
陆宗主,左边那个,每五招衔接处有个细微破绽!唐不语的声音从台阶旁的阴影里清晰传来。他掏出算盘,先将剩余的寒泉水滴在算珠上(寒泉含龙脉正气),再快速拨动,密集的算珠碰撞声竟奇异地压过了激烈的刀风呼啸,他第五招换气回力的瞬间,右肩会不自觉地沉下半寸——算珠沾寒泉后能感应邪力,泛红光处就是他的内力运转间隙,此乃破绽之处,一击可破!右边那个,每三招攻势会有一个不易察觉的顿挫,是在等待同伴补位配合,但他的内力流转运转滞涩,根本跟不上刀招消耗!
唐不语的账本学问尽得陆九章真传,此刻却被他活学活用,将杀手精妙狠辣的刀路,当成了错综复杂的账目来清算推演,连对方呼吸转换、内力运行的细微间隙都计算得分毫不差。陆九章听得心头一亮,如同在乱账中抓住了关键线索,剑招立刻随之生变------对付左边杀手时,他故意示弱,引对方将一套连环刀法使到第五招,就在对方旧力用尽、新力将生未生、肩膀微沉的那一刹那,剑峰陡然如秤砣般下沉,清账剑诀中专攻破绽的盈亏自辨式骤然展开,剑风不再是刚猛无俦,而是变得刁钻灵巧,顺着杀手刀法中那转瞬即逝的缝隙钻了进去,地一声清响,精准地挑飞了对方赖以逞凶的长刀!
右边的杀手见状,下意识就要上前补位合击,却被陆九章算准了他换气时内力运转最薄弱的那一瞬,又是三枚玄铁算珠无声射出,如同算盘上最精准的拨弄,狠狠打在他的膝盖关节要穴之上。那杀手闷哼一声,腿一软,险些跪倒。而赵三的镖刀,已如影随形,冰冷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锋利的刀刃紧贴着跳动的血管。小子,你这刀招破绽百出,该好好清算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三名影盟柒杀组中以悍勇诡诈着称的精锐杀手,便已两人倒地,一人受制。为首的杀手瘫倒在地,面罩在挣扎中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纵横交错刀疤的脸------竟是当年参与沈家坞灭门惨案的余孽!陆九章剑尖微颤,稳稳抵在他咽喉要害,冰冷的触感让杀手喉结剧烈滚动。沈家坞那笔血债累累的旧账,今天,也该一并清算了。
那杀手却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嘴角溢出浓稠如墨的黑血,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绝望交织的光芒:九千岁...九千岁早就算到...你们赢不了......母虫......母虫还有后手......话音未落,他身体剧烈抽搐几下,便气绝身亡,显然是事先服下了剧毒。
陆九章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脊柱。他刚要追问细节,就听见星脉锁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冷千绝那熟悉又带着狂怒的吼声。他霍然回头望向台阶下方,只见陈阿宝小脸煞白,紧紧抱着怀中光芒急促闪烁的护账符,跌跌撞撞地跑上来,符面那原本温润的绿光此刻变得微弱而不稳定,孩子的嗓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陆先生!不好了!冷旗主和沈大夫虽然毁了母虫,可...可还有三十个孩子没醒过来!他们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当冷千绝疾驰而至时,沈青囊正跪在冰冷潮湿的铁笼前,他身前石缝中插满了金光闪闪的细针,布成了一个临时稳定心脉的针阵------他刚刚用尽最后一丝内力,将最后一根金针精准刺入一个孩童的穴道,勉强稳住了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气息。他的指尖因内力严重透支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那只作为账蛊源头的母虫,萎缩在冰冷的石台上,身体大部分已泛出死寂的灰黑色,可头部那一点妖异的红点,却仍在以极其微弱的频率跳动着,如同地狱深处不肯熄灭的鬼火,预示着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让我来毁了它!冷千绝的声音带着北漠风雪独有的凛冽与决绝——沈青囊派来的弟子早传讯,告知母虫弱点在头部红点,需破邪油助益,他大步上前,举起那杆伴随他出生入死的绝灭枪。枪尖之上,早已涂抹好专门克制邪秽的破邪油,在残烛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令人心安的光泽。 这杆枪,曾跟随他的父亲守护北漠边境,枪杆上那守江湖三个字,早已被无数次的血战与风霜磨砺得有些模糊,却更显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壮与忠诚。此刻,它映照着寒泉粼粼的波光,枪身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两代人守护的誓言。
他深吸一口气,将周身内力灌注于臂,破阵枪诀中最具破邪威能的忠魂劲如同炽热的铁流,轰然涌入枪尖。一枪刺出,枪风呼啸,竟仿佛裹挟着北漠边关抵抗倭寇时积累的冲天怒火与浩然正气,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直刺母虫头部那点顽固跳动的红点!的一声轻响,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母虫早已脆弱的外壳,一股粘稠腥臭的黑色汁液猛地溅射出来,落在石台上,立刻发出的可怕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母虫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最终嘶鸣,身体彻底萎缩、融化,最终化作一滩不断冒着气泡的黑色粘稠液体,顺着石台的缝隙,汩汰流入了旁边幽深的寒泉之中。泉水瞬间被染成浓墨般的漆黑,但泉底自然生长的金线莲似乎感受到了邪物的入侵,根系散发出柔和的淡蓝色光晕,如同最纯净的净化之力,迅速将墨色驱散,泉水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灵性的淡蓝。
随着母虫被彻底毁灭,铁笼里大部分孩童如同被解开了无形的枷锁,开始陆续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小脸上还挂着惊恐的泪痕,茫然四顾。一看到熟悉的药农身影,孩子们地一声哭了出来,纷纷伸出手,哽咽着要爹娘。李伯紧紧抱住终于苏醒的孙子小石头,老泪纵横,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孩子的后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乖娃,爷爷在,不怕了,不怕了...没事了...
然而,沈青囊强忍着脱力的眩晕,逐一仔细检查完所有孩童的状况后,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疲惫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还有三十个孩子没有醒来——这30名是未覆盖的东侧铁笼困童。账蛊的邪力已深入他们的经脉脏腑,普通的金线莲膏药力难以直达病灶,效果微乎其微。 他咬牙掏出金针,准备冒险尝试一种更凶险的针法,却被冷千绝一把拦住。
忆善印冷千绝蹲下身,目光落在离他最近的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脸上。她眉心的青黑之气如同附骨之疽,不仅没有消退,反而似乎更深了些,微弱的呼吸几乎细不可闻。铁血旗的弟兄们,他回头,对身后那些虽然满身疲惫、伤痕累累,眼神却依旧坚定的弟子们沉声道,给孩子们讲讲我们当年护镖路上救助百姓、在北漠抗击倭寇的故事------至诚的善念,是克制这等邪蛊最好的良药。
铁血旗的弟子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围拢过来。他们的声音因为连番苦战而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与温暖。一名在之前战斗中断了左臂的弟子,用仅存的右手轻轻摸着一个小男孩的头,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讲起:那是去年冬天,北漠下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积雪能齐腰深......我们在巡逻时,发现一个跟家人走散的孩子,冻得快要不行了......大家轮流把他裹在怀里,用体温给他取暖,在没膝的深雪里走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找到他爹娘所在的部落......另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弟子,则讲起了帮助云梦泽药农驱逐前来抢夺金线莲的倭寇的经历:那些倭奴,仗着刀快,想抢药农们辛苦种下的救命药......我们直接用枪挑了他们的刀,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还顺手帮老乡们把被砸坏的药棚重新修好了......
这些故事里,没有渲染刀光剑影的残酷,没有夸耀个人武勇,只有江湖人在平凡琐碎中流露出的那份质朴的温软与担当。沈青囊趁机将新熬制的、药效更强的双解膏仔细涂抹在昏迷孩童的眉心,再用金针作为桥梁,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由故事汇聚而成的、温暖而纯粹的善念,缓缓注入孩子们冰凉的体内。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沈青囊的额头再次渗出细汗,但他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松懈。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个昏迷的孩童眼睫毛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迷茫的眼睛,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怯生生地说:叔叔......我想娘了......娘说过,江湖上的叔叔伯伯......都是好人......时,整个星脉锁内,压抑已久的气氛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道暖流。
对,孩子,你说得对,江湖人......都是好人。冷千绝伸出粗糙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他手中那杆绝灭枪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渍,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不再显得狰狞,反而泛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守护的暖光。沈青囊看着这终于圆满的一幕,紧绷的心神一松,险些虚脱倒地。他脑海中突然闪过父亲沈敬之生前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医人,先医其心;用药,先用其情。直到此刻,亲眼见证善念如何驱散邪蛊,他才真正透彻地理解了这句话背后沉甸甸的分量与深意。
魏国忠看着陆九章身后气喘吁吁跑来的陈阿宝,以及孩子脸上那无法作伪的惊慌,他突然发出一阵更加猖狂、更加得意的大笑,声音如同夜枭啼哭,震得周围的血雾都在剧烈翻腾、颤动!陆九章!你以为毁了母虫,暂时救下几个小崽子,就赢了?太天真了!!他猛地按下控制盘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按钮,动作快如闪电。顿时,密道深处立刻传来一阵密集而刺耳的声响,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同时喷吐信子,又像是干燥的柴禾被瞬间点燃------那是腐心草被引燃后疯狂燃烧的声音!这密道里的腐心草,是用上千童男童女的怨气精心喂养而成,一旦烧起来,火焰呈碧绿色,阴毒无比,连最坚硬的玄铁都能生生融化成铁水!星脉锁里剩下的那些小杂种、还有你带进来的那些江湖蠢货,全得变成飞灰,给我这活祭阵当最后的祭品!哈哈哈!
陆九章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他刚要当机立断,下令让弟子不顾一切去扑灭火源,却猛地感到心口一烫------那本紧贴着他胸膛的、由江湖人精血与信念凝聚而成的青铜税典,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福至心灵,他猛地掏出税典,高高举过头顶,将全身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朗声道:魏国忠!你忘了你在腐心草里掺了晶簇粉吗?!这税典的浩然正气专克晶簇邪力,正好克制你这燃火毒计! 典页之上,那禁活人抵税的核心铭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亮起夺目的金光,煌煌如日,如同在血雾地狱中升起一轮微型的正义太阳!温暖、纯粹、驱邪辟邪的光芒猛然扩散开来,竟将周围令人窒息的血雾强行逼退、净化!
魏国忠!你忘了这东西的真正力量吗?!陆九章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嘲讽与快意,税典散发出的金光如同有形之手,照射在邪气森森的控制盘上。盘面上,那代表着腐心草自燃进程的血色刻度线,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向后拉扯,开始剧烈地颤抖、倒退!密道深处那令人心悸的燃烧声,也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迅速减弱,最终彻底消失无踪!这税典,非金非铁,乃是天下江湖人共立之信念所化,凝聚的是所有心存善念、坚守道义之人的意志------你这腐心草自燃,不过是阴狠毒计,而我的税典,就是专门破除你这毒计的正道之力!天地正道,岂容邪祟猖獗!
魏国忠那张原本得意扭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他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控制盘,眼睁睁看着刻度线从第五十四格一路倒退,最终停滞在第五十格的位置,之前还泛着邪异乌光的自燃按钮,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顽铁。不可能!绝不可能!这破铜烂铁......这税典......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如同疯魔般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想要再次按下按钮,却被陆九章横亘而来的青钢剑牢牢拦住。
因为你永远不懂,也永远不会去计算这笔最根本的账。陆九章的剑尖稳稳抵在魏国忠剧烈起伏的咽喉之前,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僵直。剑风之中,仿佛能听到药农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喘息、镖师在刀光剑影中喷洒的热血、武僧在佛前为苍生祈福的慈悲梵唱......你以为靠着严刑苛税、靠着诡异邪术,就能永远掌控这偌大的江湖?可你大错特错!江湖人真正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从来不是你制定的那些残酷规矩,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你欠下江湖人的累累血债,今天,连本带利,该彻底清算了!
魏国忠布满血丝的眼中,疯狂之色再次涌现,他竟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穷途末路的绝望与狠毒:清账?陆九章,你以为我魏国忠纵横朝野江湖数十载,会只有母虫这一张底牌吗?!他突然用最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玉符,玉符表面,刻着与祭台玄武图腾同源的诡异纹路,隐隐有暗红色的流光在其中蠕动,看清楚了!这是龙脉引!只要我此刻将其捏碎,星脉锁下被镇压的龙脉地气就会彻底暴走,失去控制------到时候,别说这观星台,整个皇城周边都会地动山摇,坍塌崩陷!你,我,还有!
陆九章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他刚要不顾一切出手抢夺那枚关乎所有人生死的玉符,就听见观星台东侧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是王振声!他果然带着影盟残部以及不知从何处纠集而来的倭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在这个最要命的关头赶到了!与此同时,陈阿宝紧紧抱在怀里的护账符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符面一声,竟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绿光急速闪烁,明灭不定,孩子吓得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充满了绝望:陆先生!符......护账符要碎了!他们......他们带来了好多好多蛊虫!黑压压的一片!
几乎是同一时间,冷千绝和沈青囊也带着刚刚稳定下来的药农和孩童们,急匆匆赶到顶层。看到眼前剑拔弩张、危机四伏的场景,冷千绝二话不说,立刻举起绝灭枪,枪尖直指东侧喧嚣之处,声音斩钉截铁:陆宗主!东侧我来拦!你专心解决魏阉贼!沈青囊则迅速将孩童们护在自己和药农身后,指间已扣住了数枚金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蛊虫,随时准备出手。
魏国忠看着越来越近的王振声及其党羽,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报复快意与疯狂决绝的扭曲笑容,声音嘶哑地咆哮:陆九章!看到了吗?你输定了!今天,就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得给这暴走的龙脉当祭品!这是你们的荣幸!哈哈哈!他高高举起那枚黑色的龙脉引玉符,五指用力,眼看就要将其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