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海市那几天,住在招待所里,常和杨大姐凑在一块儿聊天。
杨大姐是地道的北方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儿化音,尾音微微上扬,爽利又热乎,说得傅清嫣常常笑出声来。
她觉得杨大姐说话特别有意思,字字都透着股爽朗劲儿,听得人心里亮堂,不知不觉就记住了那股腔调。
刚才她一开口,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杨大姐的口音,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司晏竟听出来了,还特意提了一句。
她脸上顿时泛起薄红,像春日初绽的桃花,低了低头,指尖不自在地捏了捏。
司晏瞧见她这副模样,耳尖微红,眼底却含了笑。
他知道她是害羞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轻轻一碰就缩成一团。
他也不再追问,只默默收回目光,心底却悄悄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你教给我,我明天再重新煮好吗?我会用心学,也会好好照顾你。”
傅清嫣轻轻点头,眉尖却随即蹙起,像被什么烦心事轻轻压住。
她抬眼望着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鼻音:“那……这个怎么办呀?”
那语调娇娇的,像春日里被风拂动的柳梢,轻飘飘地撩在人心上。
司晏喉结微动,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才缓缓将汤碗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没事,汤我煮得不多,骨头也就几块,给嘟嘟吃吧。”
“哦。”
傅清嫣点头。
刚要再说什么,米饭已经递在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口吃了进去。
嘴巴嚼嚼嚼。
咽下之后问他,“那些豆角都老了你看到没?都不能吃啦。”
司晏眼中带笑,“嗯,看到了,那些老的豆角可以把里面的豆子抠出来晒干,留种子。”
她微微睁大双眼看他,表情看着有些天真烂漫,像个小姑娘。
“还有辣椒呢,都红了。”
“还有……”
饭菜递在唇边,小嘴张开吃进去。
嘴巴继续嚼嚼嚼,说话声停了下来。
男人点头应和,“知道,我会弄的。你监督我好不好?”
她轻轻点头,侧脸微微鼓起,一鼓一鼓的,像极了春日里晒太阳的小奶猫,毛茸茸的,带着点倔强又可爱的憨态。
傅清嫣将碗里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仰头看向司晏:“再给我盛半碗。”
他依言照做,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最后碗底还剩几口,却实在撑不下了。
可她舍不得浪费,刚要硬着头皮继续,却见他已自然地拿起勺子,将剩下的米饭一勺勺送入口中。
她微微张着嘴,眼眸睁大,愣愣地望着他:“你……”
“口水都吃了多少次了?”他抬眼,眸光深邃,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宝宝还在乎这几口饭?”
傅清嫣耳尖瞬间染上绯红,瞪着他:“司晏!”
他却不慌不忙,故作茫然地挑眉:“嗯?还想我亲你?好啊,等我吃完……”
“司晏!”她恼羞成怒,声音都带了颤,“你讨厌死了!”
她心里直犯嘀咕。
这还是那个一开始拘谨、正经得像个老古董的男人吗?
当初连牵手都要脸红,说话都小心翼翼,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这么……厚脸皮!
可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他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此刻却带着温柔宠溺的笑意,目光如水般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他世间唯一的珍宝。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这样的她,鲜活、生动,眼里有光,脸颊泛红,像春日初绽的花蕾,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他忽然觉得,哪怕拼尽全力,也要护住这份生气。
他再也不愿看见那个蜷缩在角落、伤痕累累、眼神空茫的少女了。
只要她每天都能这样,笑着闹着,撒娇又任性,他就心满意足。
“别气了,我不说了。”他放下勺子,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一粒饭渣,声音低沉而温柔,“你乖,等我吃完饭,再陪你玩。”
玩?
她一怔,心跳漏了半拍,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是牵手?是拥抱?还是……更亲密的事?
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她下意识揪住衣角,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心里像有只小猫在轻轻挠。
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老古董呢?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急促,连凳子都在地面划出一声轻响。
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赌气:“我要去和嘟嘟玩了。”
司晏还坐在桌边吃饭,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应了一句:“小心点手,别碰着伤处。”
声音温和,像叮嘱一个任性的孩子。
她一溜烟跑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边。
过了片刻,司晏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菜,忽然动作一顿,像是终于品出了那句“和嘟嘟玩”背后的意味,猛地抬眼望向院子。
只见傅清嫣正蹲在院中,认真地拿小树枝逗弄着嘟嘟,动作笨拙又可爱,一边还小声说着什么。
他怔了怔,随即失笑出声,低低的笑声在静谧的屋内格外清晰。
男人眉眼弯弯,平日里冷峻的轮廓此刻被笑意温柔地熨平,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连眼尾都染上了暖意,笑得勾人。
他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
只是单纯字面意思的玩。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说着胡话的男人,曾经是那样一副冷峻如霜的模样?
初次相见时,他眉眼冷冽,轮廓如刀削,五官深邃而矜贵,身姿挺拔如松,一身铁血英气,仿佛从风雪中走来的硬汉,不苟言笑,连眼神都带着距离感。
那时的他,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令人不敢逼视。
可如今呢?
他竟也能这般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语气诚恳得仿佛在讨论什么严肃议题,偏偏说的全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混账话。
傅清嫣抱着膝盖坐在院中小凳子上,故意板着脸,低头问脚边的嘟嘟:“嘟嘟,你说,司晏是不是有点过分?”
小狗懒洋洋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哼唧了两声,像是在附和,又像是在打哈欠。
随即,它打了个小喷嚏,甩了甩耳朵,又乖乖趴下,把下巴搁在前爪上,一副“你们人类的事我管不了”的模样。
“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小声嘀咕,耳尖却悄悄红了。
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望着屋里那个依旧神色坦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男人,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一声。
以前是他装得太正经,还是她太好骗?
嘟嘟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鼻尖微微动了动,仰头望着女主人。
灯光落在它乌黑的瞳孔里,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副“生气又藏不住笑意”的模样。
它歪了歪脑袋,耳朵轻轻一抖,刚才那一连串话,语气像是在抱怨,可每一个字,怎么听都像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