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猛地冲上头顶。
郑武当抓起笔,蘸饱了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这一次,他笔下毫不留情,力度比以往编排讽刺那个“狗皇帝”尉迟澈时狠多了!
什么《肥鼠官巧取豪夺,灾民泪尽路成霜》,什么《卖官鬻爵录》,一个个故事跌宕起伏,把钱友仁那点龌龊事扒得底朝天!
写着写着,他忽然笔一顿。
脑子里猛地闪过自己以前写的那些讽刺皇帝的话本子……
什么《昏君夜夜笙歌记》,什么《暴君苛政猛于虎》,把皇上写得昏庸好色,残暴不仁。
可今天在宫里见到的皇上,虽然气势迫人,言语犀利,但句句都在点子上,分明是个心里有乾坤眼里不揉沙子的明主。
自己以前都写了些什么混账东西!
一股强烈的悔恨和自责涌上心头。
他真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居然那样诋毁陛下!
陛下明明知道他就是“紫竹公子”,却非但没有治罪,反而点拨他重用他。
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
郑武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一次,他定要写出足以让那钱友仁遗臭万年的故事,绝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
……
慕朝歌一道侍寝的口谕传来时,尉迟澈正坐在窗边出神。
外头天色将暗未暗,几个太监已经垂手静候在门外,为首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又说了一遍:“慕妃娘娘,请您预备着,凤鸾春恩车一会儿就到院门口了。”
尉迟澈猛地攥紧了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知道了。”
人一走,他抬手就想将小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却在半空硬生生止住。
这具身体的力量微弱得可怜,连发泄都显得徒劳。
更让他窒息的是,随之而来的流程。
他将被那些宫人剥净,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用锦被紧紧裹住,抬往长春宫。
光是想象,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就烧得他耳根通红。
他尉迟澈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没多久,几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和宫女便端着沐盆、香露等鱼贯而入,迅速地开始“伺候”他沐浴梳洗。
热水氤氲着浓郁的花香,蒸汽熏得人发晕。
尉迟澈紧闭着眼,牙关紧咬,任由那些陌生的手在他此刻这具柔弱的身体上动作。
“请娘娘起身。”老嬷嬷的声音毫无波澜。
他被搀扶出来,用柔软吸水的细布拭干,换上全新的寝衣,然后被引到床边。
那床刺目的锦被已经展开,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规矩如此,娘娘恕罪。”两个小太监上前,动作熟练却地将他用那床锦被卷裹起来,一层又一层,直至彻底动弹不得。
随即,一根木棍穿过卷好的被卷,两人一前一后,将他抬了起来。
尉迟澈能感觉到经过一道道门槛,听见宫人低低的禀报声“尉迟娘娘送到”,以及沿途那些细碎的窃笑。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拼命告诉自己:这身体不是他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
他被轻轻放在一处柔软的地上。
锦被被一层层打开,光线和空气重新涌入。
他发现自己躺在长春殿内室华丽的地毯上,身上仍穿着那件寝衣。
猛地坐起,扯过散落的锦被掩住自己,抬头正对上慕朝歌饶有兴味的目光。
她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如意,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尉迟澈的眼圈瞬间红了。
慕朝歌却先开了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哟,来得挺快。这流程走着,感觉如何?”
尉迟澈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失控。
但不等他发作,慕朝歌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意淡去,换上了一副故作深沉的表情。
“爱妃啊,别急着瞪朕。你可知,你若此刻触怒朕,被打入冷宫,等待你的可不是解脱。”
“你这魂灵特殊,地府都不收。头一世,你得投成田间耕牛,日日犁地,年老力衰后被剥皮削骨,肉分而食之。第二世,你是灶房蝼蚁,终日惶惶,终被沸水浇烫,死无全尸。这第三世嘛……”
她顿了顿,欣赏着尉迟澈愈发苍白的脸色,“乃边陲苦窑里最下等的妓子,浑身烂疮,无人问津,咳血而终……”
三句话,就让尉迟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死死攥着锦被,指甲掐进掌心,最终,肩膀垮下去,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颤抖的声音:“臣妾遵旨。”
慕朝歌见他这副面色灰败的模样,见好就收。
她目的已达,没必要真把人逼疯。顿时收起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随意地摆摆手:“成了,跟你开个玩笑,瞧你吓的。起来吧,说正事。”
说着,起身走到书案前,抽出几张纸:“户部尚书那条老泥鳅,滑不溜手,总不能一直让他堵着朕的国库。你上次提的点子,朕觉得有点意思。具体怎么弄,你可有章程了?”
尉迟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种种情绪。
他裹紧被子站起身,走到书案另一侧,尽量避免去看慕朝歌那双眼睛。
“扳倒重臣,尤其是户部尚书这等根基深厚的,需两步并行:一为铁证,二为恶名。”
“铁证方能坐实其罪,令其无从狡辩,恶名方能煽动舆论,让陛下收回权柄,甚至问罪处刑时,无人敢为其说话,反而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