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秘书接过提纲,快速浏览了一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看得很快,但很仔细。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放这里吧。”
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我的心悬在了半空。
回到办公室,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变得无比漫长和煎熬。我坐立不安,什么都干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提纲的内容,担心哪里不够好,担心自己的观点是否过于尖锐,担心……
下午四点多,在我几乎要被这种等待折磨得崩溃时,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还是孙秘书。
“林致远同志,副秘书长看了你的提纲。”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缓和?
“是,孙秘书。”我的喉咙发干。
“副秘书长认为,提纲抓住了当前乡镇企业发展的关键问题,思路是清晰的。”孙秘书顿了顿,继续说道,“下午的汇报会,你一起参加,做记录。”
嗡!
我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不仅仅是通过了,还让我列席汇报会?!
“好……好的!孙秘书!”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放下电话,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丝隐隐的不安,充斥在我的胸腔。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我不再是那个可以安心躲在研究室角落里、只需要“学会发言”的年轻科员了。我的一言一行,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被放在放大镜下审视,都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
那个曾经抱着理想主义情怀、以为凭借知识和良心就能改变世界的天真青年,在这一连串的机遇、考验和现实的打磨下,正在加速褪去青涩的外壳。
我不再天真。
我清楚地知道,我踏入的,是一个更加广阔,但也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舞台。那里有更高的视野,也有更深的漩涡;有更快的晋升通道,也有更残酷的淘汰法则。
下午,当我拿着笔记本,跟在孙秘书身后,第一次走进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的省委领导小会议室时,我的脚步沉稳,心跳却如擂鼓。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我知道,门内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而门外的那个天真年代,已经彻底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