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王老师的开导(1 / 2)

王伯年老师那番关于“大河”与“水滴”的比喻,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石子,虽然未能立刻平息所有的波澜,却激荡起一圈圈深沉的思考。

我不再把自己完全封闭在挫败和幻灭的情绪里。我开始尝试用王老师提供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审视这份工作,审视我所处的这个庞大而复杂的体系。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主动敲响了王老师办公室的门。他还没下班,正戴着老花镜,在台灯下翻阅一本厚厚的县志,手边放着一杯浓茶,烟气袅袅。

“王老师,打扰您了。”我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

王老师抬起头,从镜片上方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是致远啊,进来坐。正好,我这儿有点好茶叶,一起尝尝。”

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干净的茶杯,捏了一小撮茶叶放进去,提起暖水瓶熟练地冲上开水。翠绿的茶叶在杯中翻滚舒展,一股清冽的茶香弥漫开来。

我接过茶杯,道了谢,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归鸟啼鸣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心里还是没完全过去那个坎儿?”王老师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地问道,目光睿智而平和。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比前几天好多了。只是……还是有些迷茫。王老师,您说的‘智慧’,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道就是要学会圆滑,学会妥协,甚至……学会视而不见吗?”这是我内心深处最大的困惑。

王老师没有直接回答,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着那本厚重的县志,反问道:“致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这些地方志吗?”

我摇了摇头。

“这里面记录的,不是一个地方冠冕堂皇的历史,而是几百上千年下来,这片土地上真实发生过的灾荒、战乱、吏治、民生……有辉煌,更有苦难;有清官,更有贪吏。”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你看得多了,就会明白,我们今天遇到的很多问题,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相似情境的又一次浮现。太阳底下无新事。”

他顿了顿,看向我:“你说妥协、圆滑,甚至视而不见。那我问你,历史上那些真正为民请命、敢于直言的清官直臣,比如海瑞,比如包拯,他们最终的结局如何?他们改变当时的官场生态了吗?”

我愣了一下。海瑞一生刚直不阿,却屡遭排挤,最终郁郁而终;包拯虽有“青天”之名,但其能铲除的腐败,相对于整个庞大的官僚体系,恐怕也是九牛一毛。

“他们的精神可嘉,但方式……或许并非最优。”王老师缓缓说道,“很多时候,过于刚直,容易折断,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让后来者望而却步。我们要学的,不是他们的‘直’,而是他们那份‘为民’的初心。但要实现这份初心,需要的是‘韧’,是‘巧’,是‘迂回’的智慧。”

他拿起一支铅笔,在稿纸上随手画了一条波浪线:“你看,水为什么能穿石?不是靠硬碰硬,而是因为它懂得迂回,懂得持续的、柔韧的冲击。真正的智慧,不是放弃原则,而是找到更能保全自己、更能有效达成目标的方法。”

“比如你那份报告,”王老师话锋一转,切中了我的要害,“你反映农民负担重,这个出发点绝对是好的,是值得我们政策研究工作者关注的。但你的方式,就像拿着大锤去砸门,动静太大,容易把里面的人吓到,反而把门关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