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图纸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白板前,拿起了记号笔。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没有画军舰,反而画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个正六边形组成的蜂巢截面图。
“秦总工,各位专家,我们看这个。”姜晨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界中,什么结构最稳固、空间利用率最高?是蜂巢。它用最少的材料,围出了最大的面积,并且结构强度极高。”
说完,他擦掉蜂巢,又在白板中央画了一个同心圆。
“我们的思维,一直被‘方块’限制了。”姜晨的笔尖在同心圆的圆心点了一下,“垂直发射系统,为什么一定要是方形的格子?为什么不能是圆形的?”
他的笔在白板上飞快地舞动,一个全新的、甚至可以说是革命性的设计,跃然纸上——“同心圆嵌套式垂直发射系统”。
“你们看,”姜晨指着图纸解释道,“我们将发射单元,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分层、环状布置。最内圈,可以放尺寸最大的、我们的反舰导弹或对陆攻击导弹。外圈,可以放尺寸较小的防空导弹。这样一来,不仅能将甲板下的空间利用率提升至少30%,轻松达到80个单元以上,甚至可以冲击96个单元。更重要的是……”
他加重了语气:“这种布局,外层的发射单元和结构,能天然地成为内层单元的保护层,形成一层天然的、无需额外增重的复合装甲。同时,这种圆形的整体结构,与舰体线条的融合度极高,对隐身性能的优化,远非田字格能比。”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海东、王淑芬,以及那几位在船舶设计领域浸淫了一辈子的老专家,全都呆住了。
他们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到不解,再到拼命跟上姜晨的思路,最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撼与狂喜的潮红。
“啪!”
秦海东激动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天才!这简直是天才的设计!”他指着白板上的图,像是看着一件绝世的艺术品,“它不光解决了容量问题,还顺带解决了结构强度和部分防护问题!小姜……你这个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面对着这位老专家近乎失态的赞誉,姜晨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他的脑袋?
他的脑袋和常人无异。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个所谓的“天才设计”,在几十年后,几乎是所有大国主力驱逐舰的标配,是无数工程师在海量的资金投入和漫长的技术迭代后,最终得出的最优解。
他更不会解释,这个在此刻看来石破天惊的构想,其实只是他从“星际军工系统日志”中,用宝贵的积分兑换出来的、一项早已被验证过无数次的成熟技术方案。
在这些真正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的专家面前,他更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知识搬运工”,一个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提前抄录了标准答案的学生。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略过一丝异样,但他很快便将其压下。
过程不重要,能让国家的利剑提前几十年问世,能让未来的战士们拥有更可靠的装备,这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只是用一种谦虚的口吻,将这份“天才”归功于一种思维方式:“秦总工您过奖了。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我们被固有的经验和条条框框束缚住了。试着不去想它是一个‘军舰零件’,而只是把它当成一个纯粹的结构和空间利用问题,或许就能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短暂的寂静之后,会议室瞬间爆发了。
“快!计算一下结构应力!”
“这个模块化思路太好了,不同单元可以独立吊装!”
“隐身外形可以重新设计了,RCS值能降一个数量级!”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专家,此刻像一群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激动地围着白板,开始飞快地计算、讨论。整个会议室里,充满了智慧碰撞的火花和为国铸剑的豪情。
当然,他们也并不会知道,自己成为了戏台上的一部分。
深夜。
CIA安全屋里,哈里森和艾米丽已经休息,准备为明天的行动养精蓄锐。
而在一条不起眼的后巷里,伪装成邮政维修车的监控车内,米勒依旧在进行着最后的例行监听。
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频谱仪的屏幕,目光落在了那个熟悉的频段上。那里,本该有一个极其微弱、经过了三重加密的信号,那是他一直监控的、属于KGB的“狼”。
但今晚,那个位置一片空白。
只有一片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米勒愣住了。
他以为是设备出了故障,立刻重启了接收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天线和线路。
一切正常。
他又将频率上下微调,扩大了搜索范围。
依旧是一片空白。
那个信号,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寒意,顺着米勒的脊椎,慢慢爬了上来。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在他们这个行业里,未知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一直被你盯着的敌人,突然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立刻抓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哈里森。
“头儿,出问题了。”
电话那头传来哈里森带着睡意的、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那条狼不见了。”米勒的语气无比凝重。
“什么叫不见了?是设备坏了还是你眼花了?”
“都不是。”米勒压低声音,仿佛怕被车外的黑暗听到,“他们就是消失了。这不正常。要么是他们放弃了,要么……就是他们嗅到了我们没有发现的危险,提前跑了!头儿,我觉得这像个陷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哈里森冷冷的声音传来:“米勒,收起你那该死的乌鸦嘴。兰利需要的是成果,不是你的预感。明天按原计划行动,这是命令!”
“嘟……嘟……嘟……”
通讯被挂断。
米勒呆呆地看着频谱仪上那片诡异的空白,心中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兴高采烈地走向一块巨大奶酪的老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头顶上那副巨大的捕鼠夹,已经悄然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