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昆明工人文化宫的轮廓勾勒得愈发肃穆。
“猎手”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电工制服,肩上搭着一个工具包,正在进行行动前的最后一次巡查。
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预定的节点上。
在他眼中,这座即将举办表彰大会的礼堂,根本不是什么荣誉的殿堂。
主席台正上方的通风管道,是紧急撤离或突入的备用通道。后台左侧的消防栓,其内部已被掏空,放置了一套备用通讯设备。
观众席天花板上,每一盏射灯的角度都经过了微调,它们与角落里不起眼的盆栽、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一起,构成了一个没有死角的监控网络。
这里不是礼堂,这是一个立体的、被精心改造过的战场。
他走到大厅一侧,一个正在用抹布费力擦拭落地玻璃的清洁工,是他的第一个检查点。
“猎手”停下脚步,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老张,这玻璃擦干净了,明天领导来了才好看。”
清洁工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猎手”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问道:“‘夜莺’,三号出口视野如何?”
清洁工的抹布在玻璃上划过一道弧线,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地回答:“清晰,无遮挡,风向西北。”
得到确认,“猎手”继续向前走。
他经过一个正在摆放花篮的园艺工人。
那人看起来有些笨拙,反复调整着一盆鸡冠花的位置,似乎总是不满意。
就在“猎手”走过他身边的瞬间,那名工人终于将花盆固定好,花盆微微向右倾斜了大概三度。
这个角度,恰好让藏在最茂盛那朵花蕊中的微型摄像头,越过主席台的桌沿,将发言席的侧后方区域,完美地纳入了监控范围。
几分钟后,“猎手”来到礼堂二楼的配电间,打开一个接线盒,开始检查线路。一名同样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递上一根烟。
“师傅,借个火。”
“猎手”没有接烟,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着了递过去。
年轻人凑上来点烟,飞快地报告:“‘壁虎’小组已就位,所有观察点均已完成伪装。目标车辆的预定路线,沿途五个关键路口,全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知道了。”“猎手”吹灭火柴,将盒子扔回口袋,“按计划行事,注意隐蔽。”
年轻人点点头,吸了口烟,转身离开了。
整个巡查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当“猎手”从工人文化宫走出来时,他确信,这张为客人准备的大网,已经编织完毕,只等着猎物自己走进来。
他回到作为临时指挥部之一的酒店房间。
安保组副组长李卫正笔直地站在穿衣镜前。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中山装,肩线笔挺,但从他微微僵硬的站姿能看出,他有些局促。
镜子里的他,正在反复练习一个动作——当陷入思考时,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自己的太阳穴。
这是姜晨的习惯性动作。
为了模仿这个细节,李卫对着镜子,练了整整两天。
“猎手”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镜中李卫那张因刻意模仿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猎手”的脑海里却浮现出真正的姜晨在办公室里,用兴奋的语气将整个计划推向更高风险时的样子。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自己名为安保负责人,但面对姜晨这种级别的国宝,所谓的“指挥”根本无从谈起。
他更像是一个舞台总监,而剧本的核心,却是由那个他本应保护的主角亲手写就的。
他能做的,只是尽全力搭建好这个舞台,然后祈祷这位天才主角不要临时起意,把整个戏台给拆了。
“不用紧张。”“猎手”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无奈,“记住,你明天不是去演戏,你就是去领一个本就属于你们凤凰厂的奖。你不需要表现得完美,甚至不需要表现得高兴。你只需要表现出不耐烦,表现出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回去搞你的研究。那才是姜工最真实的状态。”
李卫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他再次看向镜子,眼神中的紧张和局促,逐渐被一种属于军人的坚定所取代。
“我明白。”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CIA的安全屋里,气氛则要轻松得多。
哈里森正看着米勒刚刚绘制完成的会场外围布防图。
图上标注的安保力量非常“常规”,几个关键位置只有普通的民警和单位保卫科的人员,甚至在某些时段还存在明显的巡逻空当。
他轻蔑地一笑,将图纸扔在桌上。
“典型的东方官僚主义,臃肿、低效、漏洞百出。”哈里森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对付他们,就像一场武装游行。”
他转向艾米丽,下达最后的指令:“记住你的位置,在记者席的第三排。那个角度,既能清晰拍到目标,又能在得手后,混在人群里第一时间撤向三号出口。米勒会在那里接应你。”
艾米丽点了点头,脸上是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属于实习记者的那种略带兴奋和紧张的表情。
昆明郊外,一处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军方招待所。
这里的气氛,与外界的波诡云谲截然不同,充满了另一种形式的紧张与激烈。
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真正的姜晨、秦海东、王淑芬以及几位来自沪上造船厂的核心专家,正围着一张巨大的“龙腾”级驱逐舰图纸,激烈地争论着。
“小姜,你看这里。”秦海东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用红笔在图纸的舰体中部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框,又指了指旁边的舰体模型,语气凝重地说道:“按照常规的田字格布局,我们的舰体宽度,在保证两侧通道和结构强度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塞下64个发射单元。再多,舰体的稳定性就会出问题,而且这种方方正正的布局,对舰体整体的隐身形态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沪上那边为了这个,已经吵了三个月了,拿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晨身上。
姜晨没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