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一场尸魂界史无前例的大逃亡正在进行,其规模高达十余万人。
这种规模的逃亡,换成尸魂界任何地方,都会直接沦为一场巨大的灾难。例如当年瀞灵廷沦陷时,从廷内撤出的人口,就绝对在十万以上,没能逃出来的就就更多了。
而整个过程中,逃难者之间因各种原因造成的死亡,绝不比那些虚制造的杀戮少。只是这种事情,绝不会有人提起便是了。
相反,此刻的戌吊,大撤退不能说井井有条,却也有着明显的秩序。
一支支队伍虽然没有整齐的队列,之间却泾渭分明。每一支队伍都以企业、农舍、社区为单位。一字长蛇的队伍中,男女老少混杂,青壮年在前在后在外,老弱病残在中间。
队伍每隔一段距离,还举着明显临时赶制出来的旗子,或者有人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的,便是这支队伍所属单位。
不断有腿脚利索的青壮年往来于各个队伍之间,为被迫分散在不同队伍中的小家庭传递着报平安消息。那些旗子、白纸,就是给他们看的。
一路上,还有不少文艺工作者,自发地进行表演,用临时编撰的、质量并不高的顺口溜或小曲来鼓舞士气。
民兵团更是忙前忙后,一刻不停地在漫长的队伍中穿梭,努力维持秩序,尽可能提高转移效率。
安保团则留在队伍末端,构筑了三条防线,交替撤退。这也是这支庞大队伍最后的防御。
一路上,每抵达一处便于长期隐蔽的区域,就会有一个单位脱离队伍,进入那个区域,就地隐蔽。
突然来袭的敌人,给戌吊制造了相当的破坏与杀伤,更造成了巨大的恐慌。但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人们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
整支队伍虽然被迫背井离乡,向广袤的野外转移、分散,但情绪却还算稳定。因为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经历过边陲联合自治域从无到有的过程。
或者是一处社区在空地上拔地而起,或者是一片荒地变成轰鸣运转的工厂,又或者干脆就是一穷二白的戌吊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他们经历过、习惯于从零开始。只有耐心地安抚,就能让他们意识到,房屋倒塌、机器被毁,乃至整个戌吊都变成废墟,也没什么。
只要他们还在,戌吊就不会毁灭。他们在的地方,就是戌吊。
整支队伍中,此刻最焦头烂额的,是民务与社会保障部首责埃米尔·杜尔凯姆。
民务与防务部拆分成两个部门拆分还不到一年,这位新上任的首责可以说对内对外都没有任何威望。更不用说他生前从未做过任何行政管理工作,只是一个社会学家兼大学教授。
这也是乔木有意为之的,他在尽量避免生前是政客,死后继续担任社会管理者这种“生死种姓”的形成。
这种情况,在边陲联合自治域已经初见端倪了。毕竟自治域已经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尸魂界原有的秩序,反而与现世越来越像。
那么那些新来的魂魄,凭借生前的学识与经验,在这里迅速占据一席之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乔木则并不希望这种情况太过顺理成章,所以一直在人为地制造一些障碍。为了维持最基本的公平,适当牺牲效率是非常必要的。
于是,埃米尔·杜尔凯姆这位生前久负盛名的学者,死后几十年突然被暴力团卖到边陲联合自治域,又在社会科学院工作了不到十年后,突然就成了民务与社会保障部的首责。
而根据相关应急管理预案,紧急状态下的首席继承顺位中,民务与社会保障部首责恰恰位列第二。
于是,随着前工业部首责、自治域首任首席龟井智吾不知所踪,首席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安全与防务部首责阿散井康太疑似牺牲,在首责位置上才干了不到一年的埃米尔·杜尔凯姆,只能狼狈不堪地临时接过了首席的职责。
幸运的是,自治域有一套相关应急预案,面对强敌来袭,整个城市需要大转移时,可以拿来就用。
更幸运的是,戌吊作为自治域首府兼工业重镇,天然就拥有数量最多的管理人员,组织能力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是溢出的。
可不幸的是,那套应急预案从未有过实践的机会,更未做过任何演练。此刻他悲惨地发现,整个预案都充斥着自治域一贯的乐观主义想当然。
面对这么一份完全脱离实际的预案,他焦头烂额,其他管理者只会更加手足无措。无数的问题自下而上地不断传递,最终全部汇聚到他这里。
这令人抓狂的高压状况,让他无数次情绪崩溃到恨不得像那个龟井智吾一样做个懦夫,一意识到自己承受不起这份压力,就直接摆烂,甚至玩失踪。
但他终究还是没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生前那段糟糕的婚姻,帮他磨炼出了一项技能,就是不在情绪崩溃时做任何决策。
而每当他熬过崩溃的阶段,待情绪缓和下来,等于硬捱过了最糟糕的部分,也就没了摆烂甚至“失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