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夕阳给太原城中的学堂巷弄铺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辉光。
伴随着放学的钟声,孩子们如同归巢的雀儿般涌出学堂大门。
林砚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他的布质书包——里面除了几本崭新的国文、算术课本,更多的是他自己绘制的、旁人看也看不懂的机械草图和数据笔记。
后座的顾云菲早已按捺不住,几乎是一下子蹦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着,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活力。
“林砚,林砚!”顾云菲的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鸟鸣,“明天休沐日,你可有去处?”
旁边,顾云嘉也整理好了书本,她文静地站起身,但目光也落在林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几日的同窗相伴,林砚的早慧渊博、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以及三人间那份无需多言的默契,早已让这对见多识广的双胞胎将他视为了极为特别的伙伴。
林砚抬起头,看着眼前活力四射的顾云菲和旁边娴静的顾云嘉,笑了笑:“上午准备去太原站的工业区巡看一番。”
“工业区?”顾云菲的眼睛瞬间更亮了,“就是有很多大烟囱、会冒汽、叮叮当当响的地方吗?我爹爹带我们从火车上望见过!我和姐姐能跟你一起去瞧瞧吗?”她的话又急又快,充满了好奇。
顾云嘉轻轻拉了一下妹妹的衣袖,语气稍显稳重,但意思却一般无二:“菲菲,莫要吵闹。林砚是去办正事的吧?我们去了是否会碍事?”她这话虽是问句,目光却看向林砚,显然也是极想同去的。
林砚看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俏脸上截然不同的神情,只觉得有趣,当下便道:“不妨事。那里虽杂乱,却也有些新奇玩意儿。只是需得家中长辈同意才行。”
“这个简单!”顾云菲一拍手,立刻有了主意,“娘亲常说我们在家淘气,若是知道我们是同你一起去见识正经营生,定然是肯的!”
顾云嘉想的则更周全些,她柔声道:“林砚,你明日几时出发?不若你今日便同我们回府一趟,亲自与我娘亲分说?正好,我娘亲前日还念叨,说苏姨母持家有方,经营着好大的银行,是位了不得的女中豪杰,想着何时能下帖请来一叙呢。”她心思细腻,巧妙地将孩子们的邀约与母亲们的社交意愿结合在了一起。
林砚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顾云嘉的用意。
他想起母亲苏婉贞近来也确实有意拓展太原的人脉,与一位见多识广的外交官夫人结交,自是好事。
他当下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这就遣人回去告知母亲一声,便同你们先去府上拜会顾夫人。”
“太好啦!”顾云菲欢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于是,三个小身影出了学堂门,并未各自归家,而是登上了顾家前来接小姐们的汽车。车轮转动,碾过青石板路,向着城西顾家暂居的宅邸行去。
顾宅是一处带着明显中西合璧风格的宅子。
既有中式的飞檐影壁,窗棂上却镶嵌着五彩的玻璃,院子里甚至还有一个白色的西式小秋千。
可见主人顾弘毅虽出身传统,却颇为开明,乐于接受新鲜事物。
管家显然早已得了吩咐,见两位小姐带着小客人回来,并未惊讶,恭敬地将三人引至小客厅。
顾母叶知秋早已在此等候。
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镶滚边的旗袍,外罩一件薄绒开衫,仪态优雅,笑容温婉。
见到林砚,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欣赏。
这几日,从女儿们叽叽喳喳、满是兴奋的描述中,林砚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之高,想不注意都难。
女儿们的眼光有多高,她这做母亲的最是清楚,能让她俩如此推崇的同龄男孩,这还是头一个。
“顾姨安好。”林砚上前一步,执的是晚辈礼,态度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好,好,快请坐。”叶知秋笑着招呼,“嘉嘉、菲菲,还不给同学看茶?”
“娘,不用客气啦!”顾云菲挨着母亲坐下,抱着她的胳膊就开始摇晃,“娘,林砚明天要去南站那边的工业区看他们家的厂子,我和姐姐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好不好嘛?”
叶知秋闻言,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含笑看向林砚:“哦?林砚小小年纪,便要打理家中的事业了?真是了不起。”
林砚微微一笑,答道:“谈不上打理,只是家父家母时常教导,男儿需知世事艰辛,产业维艰,多看看,多听听,总不是坏事。明日主要是去瞧瞧新组建的保安团操演,工业区倒是顺路。云嘉和云菲妹妹若是有兴趣,一同前往,也能多个照应,正好也可让小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这话说得极为漂亮,既解释了缘由,抬出了父母教导,又点明了有正事,最后还巧妙地把想去玩说成了多个照应和尽地主之谊,给足了顾家面子。
叶知秋听得暗自点头,这番谈吐,哪里像个七龄稚童?分明是个心思缜密的少年人了。
她又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见她们都是一脸期盼,尤其是小女儿,那双眼睛眨巴得,都快冒出光来了。
她心下已有了决断,却故意沉吟道:“去见识一番自是好事。只是,你们三个孩子出去,总需有大人陪着才稳妥。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