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元月八日·太原·晋兴银行太原总行营业厅前
元月的寒风似乎都被正太街上的热浪驱散了。
晋兴银行那灯火通明的玻璃营业厅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警戒线被临时拉了起来,由省府卫队和晋兴银行自身那批精神抖擞的护卫共同维持秩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
今天,是晋兴银行向山西省财政厅移交第一批公债募集资金的日子——整整三十万银元!
这场移交,被阎长官亲自定调为一场别开生面的公开仪式。其用意不言自明:提振省府信用,震慑宵小,更是为晋兴银行这块新崛起的金字招牌,注入一剂强心针!
高朋满座,冠盖云集:
警戒线内,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阎长官身着笔挺的将校呢制服,肩章金星闪耀,神情肃穆而威严地端坐中央。
他左右两侧,是省府财政厅厅长、民政长、实业厅长等一众高官大员,个个身着簇新的官袍或中山装,脸上或带着矜持的微笑,或难掩一丝好奇。
太原城内有头有脸的工商业巨贾、各大钱庄票号的东家或代表,也被邀请列席前排。大德通的二掌柜赫然在列,脸色复杂,眼神紧紧盯着银行大门。
最引人注目的是来自太原本地以及京津、上海等地报社的记者们。他们或拿着速记本,或摆弄着笨重的照相机(镁光灯设备已准备就绪),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兴奋地等待着即将上演的大戏。
紧闭的营业厅那排巨大的玻璃门,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打开。
苏婉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日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墨绿色织锦缎旗袍,外罩同色貂绒披肩,发髻一丝不苟,妆容精致而不过分。
她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沉稳地站在门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微微向主席台上的阎长官颔首致意。
她的出现,立刻引发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和镁光灯的闪烁。
这位来自长治、神秘而干练的女银行家,此刻是绝对的焦点。
银元洪流,震撼登场!
紧接着,营业厅内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在数名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护卫押送下,一辆接一辆特制的、带有铁箍加固轮子的双层平板推车,被银行职员们合力推了出来!
每一辆推车的上下两层,都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地码放着标准制式的松木银箱!箱盖敞开着,在冬日阳光下,箱内那码放得如同砖墙般整齐,白花花的光芒,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哗——!
现场爆发出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惊叹声!
“老天爷!全是银元!”
“一车……两车……三车……十车!我的妈呀!”
“这得是多少钱啊?眼都晃花了!”
“快看!那箱子里!全是银元!”
人群彻底沸腾了!许多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只为一睹这金山银海的壮观景象。
照相机的镁光灯此起彼伏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噗噗的声响,忠实地记录下这震撼人心的画面。记者们更是疯狂地在速记本上写着画着,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十辆满载银箱的推车,如同一条闪耀着财富光芒的长龙,缓缓地、极具视觉冲击力地推到了主席台与营业厅大门之间的空地中央,整齐排列。
一名穿着晋兴银行制服的高级职员,手持一份清单,走到主席台前,朗声报告:
“禀督座,禀各位长官!山西特别公债,首批移交资金计:足色库平银元三十万枚整!分装一百五十箱!现已全部清点无误,移交省财政厅!请查验!”
话音落下,几名财政厅的官员在卫兵护卫下,快步上前,象征性地抽检了几箱。当那沉甸甸、冰凉凉的银元被捧出,白光再次闪耀时,现场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财政厅长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在阎长官的示意下,上前代表省府签字接收。
阎长官此时站起身,走到台前。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鼎沸的人群,抬手示意安静。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寒风偶尔卷过旗帜的猎猎声。
“诸位!”阎长官的声音通过临时架设的铜皮喇叭,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非比寻常!吾等亲见,何为信用?何为效率?何为民间资本襄助政府、共度时艰之典范!”
他的手指向那排银光闪耀的推车,又指向苏婉贞和晋兴银行灯火通明的营业厅:
“晋兴银行,立足晋东南,心怀三晋!此次承销公债,短短七日,不仅自身营业厅秩序井然,更在长治、晋城两地创下惊人认购!此非侥幸,实乃其多年深耕地方、信用卓著之明证!今日,三十万巨款,如期如数移交省库!此等担当,此等效率,当为山西金融界之楷模!”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洪亮:
“此款,将优先用于清欠军饷,稳定军心;用于赈济灾民,安定民生;用于必要之行政开支,维持省政运转!此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亦是长治方略,解太原燃眉之急之明证!”